他橫臂一掃,書案上各類文書盡數落地,然後小心地将懷中雪色,掐着細腰,輕輕放在書案上。
見狐妖眼尾薄紅更豔,程破虜單膝跪下,握住他的赤裸雙足,用自己戰袍衣袖,輕輕擦去如玉肌膚上的黑塵。
聶雪回對他放火燒軍營,蔑視人命的事情,心中仍有疙瘩。
見他低頭垂目,為自己擦腳,也不讓他順心,側身想要躲過,卻被程破虜一條粗大狼尾攔住去處。
聶雪回狐眸微睜,他纖長的睫羽如蝶翼輕顫,問道:
“你是妖?”
程破虜低頭動作間,在那瑩白腳腕上看到自己之前握持的紅痕,不由得循着痕迹再次握去,見兩者絲毫不差,不由得綠眸中暖意泛開。
擡頭向狐妖解釋道:“半妖而已。”
聶雪回更加好奇,低頭靠近他,在他身前四處嗅聞。
兩人之間距離近的程破虜可以感受到,狐妖呼吸間濕潤的氣息,不由得繃緊肌肉,任由那狐妖放肆,動作間青絲被風吹至他臉頰上,帶來陣陣癢意。
“半妖?不可能,我感受不到任何妖氣。”聶雪回分辨不出來,皺眉道。
程破虜見他嗅完就丢,鐵掌握緊狐妖纖細腳踝,不讓他拉開距離,緩聲解釋着原由。
當年,狼群頻繁騷擾百姓,程破虜作為太守義子,奉命前去除妖,本以為人馬齊備,十拿九穩。
誰料那狼群首領,竟已修煉百年,兇戾非常。血戰三日後,雙方都死傷慘烈。
待見最後一隻幼狼也伏誅時,那灰黑巨狼仰天長嘯,碧瞳中血淚滾落。
狼王滿心悲痛之下,竟是自爆妖力,想要同歸于盡。
爆炸沖擊将程破虜擊飛出數丈,墜地時五髒俱裂,四竅流血。待他掙紮着睜開眼,隻見自己與那狼王殘軀躺在焦土之上,四周盡是血肉碎甲。
知自己死期将至,程破虜心中不甘,用最後力氣爬向灰黑巨狼。不顧一切的咬下去,竟然是硬生生咬穿那層皮毛,吸取狼血。
滾燙的妖血湧入喉間,雖如火灼般劇痛,卻的确給他又提供了幾分氣力。
理智盡失間,程破虜直接生啃起了狼肉、狼骨。最後以人類之軀,将那狼族妖王,一口一口吞入腹中。
待傷勢痊愈後,程破虜方察覺體内異變,每次臨近月圓之夜,便狼血躁動,疼痛難忍,難以維持人形。
初時他無法控制,隻能将自己孤身鎖在地牢中。慢慢随着他逐漸熟悉那份疼痛,竟然能控制變形,更是獲得了一些狼王得神通。
卻也因此和狼妖融合的更深,身上妖族習性更重。
那時的程破虜也不過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夜半驚醒時,常盯着自己長滿毛發的雙手心生恐懼。
知自己這副模樣不似人類,他曾偷偷混入過妖魔之所,卻發現妖魔一旦見他,隻覺得是送上門的血食。
這非人非妖的處境下,讓他恍惚又回到了邊境童年。兩族之人都排斥他,像隻野狗一樣被四處驅逐。
說完這些,程破虜緩緩擡眸望向聶雪回,常年冰封的面容竟似想要微笑,卻因太久未曾展顔,顯得格外生硬。
即使他努力扯動嘴角,幽幽綠瞳卻依舊冷寂如淵,在夕陽餘晖下,深刻的輪廓明暗不定,僵硬笑意透出幾分魔性陰沉。
“雪回。”程破虜忽然喚他名字,嗓音粗粝似砂石“我本以為,自己是天地間的異類,沒有歸處。”
“直到見你第一眼,我便嗅到同類的氣息。”
程破虜說着,撐住書案俯身逼近。他嘴角越發上揚,聲音竟是帶着暢快笑意:
“我是吞吃狼妖的人魔,而你是借狐還魂的幽鬼.......你和我正是那獨一無二的同類。”
聶雪回随着他的動作被迫仰倒,如墨長發披散在書案上,程破虜高大的身形将帳外的落日光線全部擋住,把他籠罩在身形下。
聶雪回被那雙幽綠狼眸深深凝視,恍惚看見其中映出的自己,人族魂魄,卻鎖在白狐的屍身中,确确實實是個不容于世的異類,不由得有些迷茫。
程破虜見他碎金星芒的瞳仁中,似有薄霧漂浮,眼角薄紅浮動,不由得愛憐地輕輕撫摸他散開的青絲,粗壯狼尾纏上雪白狐尾,語氣輕柔:
“這世間,唯有你我,是被人妖兩界摒棄地異類,隻能互相舔舐傷口......”說着他語音上揚,癫狂中帶着莫名地狂熱:
“所以,小白狐,給我生個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