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采臣攬着聶雪回轉身,袖中仍與他十指相扣。他對燕绛客氣說道:“雪回身份特殊,以後還有勞燕道長相助。”
燕绛看着眼前兩人,并肩而立,一人白衣勝雪,一人藍杉溫潤,倒是相配的不得了。
他隻覺得心中酸澀,舌尖泛苦。卻死死睜着雙目,任憑眼眶幹澀生疼,硬是将兩人親密的身影烙進眼底。
隻見甯采臣低頭與狐妖耳語,不知說了什麼,逗弄得狐妖抱起雪白狐尾,團入懷中,琥珀色的眼睛瞪得滾圓。
燕绛看見狐妖這幅炸毛模樣,似也想勾起嘴角,最終卻半天扯動不了,隻覺得心中沉甸甸地,壓得他再無任何樂趣。
半響,他才從喉間擠出沙啞聲音:“書生......你不是要科考嗎?”
燕绛嘶啞的聲音劃破夜色,驚得那對璧人齊齊回首。他本已痛得幾近麻木,卻從聶雪回的目光注視中,又品到了些許甜意。不禁扯唇自嘲,笑自己輕賤。
甯采臣方與心上人情定,隻覺得春光尚好,如何舍得分離。提起春闱之事,他不由得眉頭緊皺,面容緊繃。
聶雪回聞言卻是狐耳微動,拽住甯采臣的衣袖道:
“若是金榜題名,有朝廷敕封,為我取回骨灰時,豈非更多三分勝算?”
甯采臣看着狐妖附和燕绛,喉間突然發緊。理智告訴他聶雪回不過是為了大局,可心中醋意翻騰,兩人方才月下纏綿,轉眼卻催他遠行......
他倏地閉眼,自嘲地笑了笑,枉他平日自诩持重,今日卻因情字亂了方寸。
終是執起聶雪回纖白的手,千般思緒卻隻化作一句纏綿低喚:“雪回,我......”
欲說分離,卻是難以開口。
甯采臣凝視着聶雪回發間那支昙花,曆經漫漫長夜的等待終于盛放。他情不自禁伸手,欲将人攬入懷中。
正要俯身動作間,燕绛的手掌如玄鐵鑄成,生生将他釘在原地。擡眸撞上對方寒潭般的眼底,肩上傳來的力道震的他隐隐作痛。
卻見燕绛扯出一抹難看笑容,說道:“書生你别擔心,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會......我會好好幫你.......照顧好雪回的。”
似真似假的,立誓一般說:“天地為鑒,我燕绛既立此誓,必護雪回.......歲歲平安。”
說完燕绛側首看向聶雪回,眼中似乎有千言萬語,最終卻并未出口,隻是拿出腰間酒壺,仰頭痛飲一口,任由酒水傾倒間潑灑在自己臉上,烈酒濺到眼内,雙眼通紅一片。
暗自苦笑道:“這次倒是比先前的假笑自然些,想來多見幾次,終能學會将那些翻湧的情緒,妥帖藏好。”
甯采臣冷眼看着燕绛動作,卻在他放下酒壺,看來之時,面上已綻開溫潤笑意。
他執起聶雪回的手,帶着他朝道士鄭重一揖:“如此,便多勞燕兄了。”寬袖垂落時,恰好隔開燕绛投向狐妖的視線。
聶雪回懵懂之間,便被帶着做了一禮,頗有些不解,之前針鋒相對的兩人,如今這是在幹什麼,演什麼兄弟情深。
燕绛看着二人齊身行禮的模樣,倒像是在拜天地,刺得他眼底生疼。他猛地跨步上前,卻隻單單托住聶雪回将人扶起。
指尖觸及那溫潤的肌膚,不由想到幾個時辰之前,這狐妖擡眸輕笑,說需要他的模樣。
不過是尋盞花燈的功夫,怎的就像隔了滄海桑田?
他無意識地收攏五指,攥緊手中皓腕,聽到他蹙眉吃痛,才連忙松開,僵在了原地。
燕绛此番動作,看的甯采臣眸中冷光閃過,正要上前打。忽見一隻灰毛鼠妖連滾帶爬撲上石橋,“撲通”跪倒在聶雪回跟前。
“狐......狐君!”鼠妖抖着嗓子喊道:
“那蕭太守的公子突然暴斃,太守悲怒之下,親率兵馬殺來,已經堵在山門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