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雪回立于寺外槐樹下,轉頭看向燕绛,說道:“此去黑山,應該是往北.......”
燕绛懶散地倚着槐樹旁,布衣半敞,蜜色胸膛上舊傷交錯,粗黑頭發不羁披散。
他搖晃着手中酒壺,眯着眼看向聶雪回。
樹蔭下,細碎的光點掠過聶雪回瓷白的臉頰,那琥珀色眼瞳中流轉碎金星芒。
燕绛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發覺就連樹蔭斑駁照在他身上,都透着意趣。竟是搖晃着手中酒壺,久久沒有飲下。
好半響,燕绛才開口說道:
“不急,黑山那地方危險的很,我先取劍,再出發。”
“你不是說,将劍葬在了湖中嗎?”聶雪回狐耳微抖,頗有些好奇。
燕绛迎上聶雪回探究的目光,終于仰首痛飲一大口。
将壺中殘酒飲完後,他信手将銅壺抛向半空,劍指淩空一點,酒壺被懸停不動。
忽見那壺中,竟又有澄清酒液傾倒而下,宛如銀河垂落,水霧彌漫。
清冽酒香撲鼻而來,卻見那酒液在觸及地面前,倏然化作點點螢光消散。
燕绛走到聶雪回身旁,灑脫一笑道:“昔日我那般對待神劍,他自然是心有怨氣.......
倒是需要小狐狸你,幫我走一趟了。”
說着将他輕輕一推,聶雪回便跌入這酒香瀑布中。
湖中?
.......壺中?
聶雪回這才明白,燕绛這銅制酒壺,竟然是自有一片壺中天地,将神劍藏于此處。
聶雪回穿過這酒泉瀑布,水霧迷障散去後,眼前豁然開朗。
山巅之上,一座黑瓦白牆的道觀巍然矗立。
層層雲霧如紗環繞,無數亭台樓閣相連,雕梁畫棟似天街。正殿牌匾上,紫霞觀三字氣勢淩然,似要破空而飛。
廣場上數百道士正齊齊舞劍,寒光如雪,劍勢暗合周天星鬥之數。
那一派肅穆之态,倒是不像幻境,仿佛真實可觸。
聶雪回收斂妖氣,邁過朱漆門檻,欲去那正殿一觀。
遠處忽然傳來紛雜腳步聲,似是此處道士下了早課,往此走來。
光亮地面上映出人影,眼看就要轉過廊角。聶雪回雪白衣角一掠而過,閃身闖入側殿一房間。
待廊外腳步聲遠去,他才凝神打量此處。
屋内陳設極簡,案上擺着八卦鏡,牆上挂着太極圖。青玉地磚纖塵不染。
整潔肅穆,并無一絲人氣,不像個居住的屋子,倒像個開壇講經的道場。
一邊觀察房内,聶雪回一邊思索着,這紫霞觀錯綜複雜,不知該從何處去尋神劍。
忽聞門外有動靜,他身形輕移,隐入垂落的青紗簾後。
“吱呀”開門聲後,似有兩人踏進房中。
“大師兄...”
少年嗓音頗為稚嫩,語氣活潑道:
“冠禮所需物品皆已備好,那群潑猴師弟,我定不讓他們來鬧。”
“嗯。”回應聲似靜潭沉玉,“看好他們練劍。”
簾外傳來托盤放置于桌案的脆響。
聶雪回透過青紗簾,隻見一道挺拔背影立于太極圖前,束發的道冠泛着冷光。
腳步聲漸遠,房門開合,滿室重歸一片寂靜。
聶雪回躲在簾後,忽覺不對之時,身後傳來一熟悉聲音。
“大膽妖孽,怎敢尚闖紫霞觀。”
他回身一看,隻見一穿着道袍的青年人,那眉眼分明是燕绛模樣,隻是輪廓尚且稚嫩幾分,面色肅穆,穿着打扮一絲不苟。
聶雪回看着這故人年少的面容,竟有些分不清這是壺中幻境,還是舊日記憶景象。
尚在恍惚思考之際,便見眼前道士拂塵一甩,銀絲便卷住聶雪回腰間,将他拉至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