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在脈搏上的手指主人面色凝重,三人且看見陳郎中撚着唇邊山羊胡沉默無言,輕阖雙目的臉上略顯冷峻。
難不成一語成谶,這小郎君真的内傷嚴重,藥石無醫了?
謝懷生怕自己灼熱目光被闫凝發現,不得不強行将視線移轉回郎中身上。
他怎這般神情?
上一回他從山上被救下來時,未曾經曆過這一遭。别說郎中看病,他醒了後,喝幾服藥就被請出門去,不是照樣活蹦亂跳。
謝懷心下輕嗤一聲,庸醫!
有病沒病都看不出來。
“他這傷可棘手,這才讓陳大夫束手無策?”
闫凝随着陳大夫漸鎖的眉頭而擔憂,她可别真撿個禍患回來,要是将人養個三年五載,她可真要有嘴說不清了。
怕是外面那些長舌婦,和惦記闫家家産的人,都要戳着她的脊梁骨大罵她不知廉恥,還肖想要養二房了。
她蹙眉搖搖頭,将腦子裡這些胡亂猜想都摘出去。
陳大夫樂呵呵地眯起眼睛答道:“非也,小郎君身體硬朗,不過是有些氣血不足,郎君身上應當還有外傷,但未傷及要害,至于腦疾方面。”
他話頓住,又将謝懷從頭到尾看一遍,看得他整個人都開始僵硬起來,莫不是他小瞧這郎中了?
謝懷心中兀自忐忑不安,深怕被當場錯破謊言,闫娘子可是在一旁眼巴巴等着攆他走呢!
他不能就這樣輕易離開闫府,有個魏楚之大隐患未除,他怎能眼睜睜看着闫府步入後塵。
謝懷抿唇眨眼害怕地看了眼闫凝,腦中思緒萬千,不行,他得尋個法子留下來。
“我今兒醒來便覺腦袋昏昏沉沉,倒并非是将事情忘了幹淨,依稀有些模糊記憶,但你要細問來還記得什麼,屬實想不起。”等郎中挑明,不如自己主動出擊。
謝懷拉住陳郎中的手,語氣懇切又急迫,“大夫,你說我這還有沒有得治了,我隻記得是陪家人來祈福,至于為何暈在山上,可是不知的。”
他拉住陳郎中抒情,月牙眼滿是苦苦哀求之情,惹得一直照顧他的侍女抹了抹眼角,實在見不了小郎君這樣悲苦一面。
這是真要賴在闫家了?
闫凝至現在還不知這腦疾能不能治,一想到日後要面對的事情,她亦是苦惱,“陳大夫有話但說無妨,我闫家治得起病。”
想起自己剛接手管家,還未賺到銀兩入庫,反而還要倒貼些進去。
算了,權當是破财消災。
眼下先把人送出去再說。
“且觀郎君面頰紅潤有光,談吐流利,思路清晰,應當是無礙,”陳郎中頓了頓,觀察過後又道:“至于為何會不記事兒,估計是因腦部撞在硬物上,造成沖擊傷害。”
“要如何醫治?”
謝懷看着那一排銀針,心冷地打顫,忙跟着道:“可有溫和些的療法?”
闫凝也跟着郎中視線去看,目光落定在寒光乍起的針尖上,心想要不就讓郎中紮兩針也可。
“除去針灸外,你且想想看。”謝懷希冀地看着他,握着他的手都在顫抖。
他可是看見了,闫娘子為了攆他走,眼神兒都未從那針上離開半分。
“陳郎中是鎮上十裡八鄉有名的療傷聖手,讓他為你紮幾針,就可早日痊愈,何樂而不為。”闫凝隻盼着将人送走,恨不得現在就讓他得償所願。
“這看病怎可操之過急,不如先開個方子,說不定喝個幾服藥就好了。”謝懷支起背脊,将身子向外斜靠,雙眸央求地看着陳郎中。
陳郎中笑眯眯地捋着胡須,瞧瞧左邊,看看右邊,慢悠悠地道:“老夫可沒說非得要針灸才能行,聽郎君所言,也不無道理,先開個方子喝着,養病本就要精養,慢慢來。”
陳郎中将桌子上的布包收撿回藥箱裡,對着一旁等候結果的闫凝颔首:“還得勞煩闫娘子,帶老夫去藥鋪開藥方抓藥。”
謝懷得君一席話,猶如聽皇命。
他癱坐回榻上,長舒一口氣,好了,暫時無需為怎麼留在闫家費盡心思。
心中這般想着,他又覺自己的慶幸太明顯,忍不住又拿眼神兒偷看那輪心間明月。
與郎中攀談的闫凝摩挲着袖口,半側嬌美玉面迎着镂空窗棂照進的朝陽,如同面上披了一層金紗,如是仙姿玉貌,饒是她鬓角出翹起的發絲,都揮灑着靈氣。
衆裡嫣然通一顧,人間顔色如塵土。
他幾近癡戀地望着那道倩影,遙想他成王之後,見過姝色無雙的美人數不勝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