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凝目光最後再看一眼那玉,下定決心,毅然決然地扭過臉去,實際上内心之中早已經淚流滿面,實在舍不得到手的真金白銀突然飛走。
可那不是她的東西,拿不得。
謝懷笑容在玉牌出現的那一刻凝固,歡喜之情頃刻之間消失殆盡。
她把自己送出去的東西,還了回來。
這個念頭剛起,謝懷便委屈地蹙起眉頭,低着腦袋雙眸緊盯那東西,卻怎麼也不願意伸手把它收起來。
闫夫人擰眉不語,朝那玉牌看了眼,又把目光挪到如同受了氣的貓,獨自生悶的少年身上。
而一旁還坐着頭都不願扭過來的女兒,一左一右将自己夾在中間。
闫夫人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心下已經了然,又突覺好笑,兩人這番狀态,同街頭搶糖葫蘆的稚兒有何區别。
鬧起矛盾來,這小脾氣一個勝過一個,實在讓人難以恭維。心中已有主意的她擡手撚起那玉牌編繩處,目觸之時,發出驚歎稱贊。
燭火搖曳下,玉牌散着瑩瑩光澤感,招惹除了這兩人外的其他幾個人,每個人都發出不同的贊歎聲。
“這玉真美,瞧上面還刻着字。”闫夫人感歎之餘,見二人無動于衷,繼而又接着說道:“懷,就此一個單字,可是你的字?”
闫夫人手裡描繪着懷字的寫法,見無人應答,她話頭猛地扔給心中正酸楚一片的小郎君。
謝懷心底凄凄哀哀正是難受當頭,忽而被叫到人,一整個怔愣擡頭。他雙眸堆滿淚水,欲掉不掉地望過去,腦子裡正在思索夫人話中意味。
愣神片刻,他抽了抽鼻子,強壓下辛酸淚回道:“應當是的,我從舊衣服裡扒出來的東西,不會有差,還特意委托闫娘子幫忙代查。”
他越說越委屈,但仍然不忘給自己僞裝,畢竟最初給自己扯了個失憶的由頭,才能借機留下來。
“既然是這樣,那我便還把此物交托給我女兒,讓她繼續幫你盤查身份可好?”闫夫人瞧他乖乖地點頭,水汪汪的眼睛滿是迷惘,更覺心軟了幾分。
這孩子,一看就是個知冷知熱性格,與她女兒的倔脾氣正正好相配一對。
謝懷忽聞此話,未曾回過味兒來,待到意識到什麼時,眼神兒倏地望向闫凝方向,正看見夫人把玉牌塞到她的手裡。
他就說嘛,送出去的禮物,哪兒還有收回的道理。
謝懷勾了勾唇角,眼波流轉間手下意識擡起捂着心口,那兒還藏着一件寶物,是闫娘子送給自己的軟帕。
自己一物換一物,闫娘子可沒理由再要回帕子了。謝懷抽着鼻子,眼眶最後一分濕潤褪去,心中止不住地想,他人怎麼能這麼聰明。
闫凝被迫又拿回玉牌,她眉頭擰成一團,正要抗拒,被母親狠狠壓住力道。她随之去看謝懷,正見他不知在高興什麼,一個人傻樂呵着。
且看他沒有阻攔,反而樂見其成,闫凝有些恍惚地想,他不想要回這玉牌嗎?
這東西都可以在扶搖鎮上換幾個店面鋪子了,他就真的不要了?
闫凝鳳眸裡滿是不相信,不曾想又聽見母親言語,這才讓那些不真實感稍微壓實些許。
“人家懷郎君囑托給你事情,你且拿着吧。”闫夫人看着女兒那不開竅的樣子,心中暗歎連連,又想到當年她與自己夫君相處時的場景,倒也不覺多意外。
這父女二人,還當真是如出一轍,一脈傳承的遲鈍木讷,連人家的一番心意都瞧不出來。
謝懷生怕她反悔不敢收,忙不疊地跟着說道:“這東西我拿着又沒用,還不如交托給娘子,我心中更放心些,就是不知娘子今日可打聽出什麼沒有?”
他略微緊張地捏着被衾,生怕真聽到不好的消息。不對,如果這個小鎮上真有人能認出此物,那他今天就不該還留在闫府才對。
謝懷歎息着,思量起自己人回到十年前就罷了,腦子也跟着變笨了些,怎會有這麼蠢的問題。
闫凝對上四雙目不轉睛盯着自己的眸子,她讪笑着握了握手中的玉牌,“并無線索,我拿着玉牌到玉器坊問了掌櫃,他也沒見過。”
謝懷雖已猜測到結果,還是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面上卻換上憂心忡忡地模樣,“沒能找到嗎?”
少年黯然神傷地垂眸,連帶着感覺他一整個人,都變得無精打采起來,一衆人心知他希望落空,心中必然是難以接受,都沉默了下來。
沒找到就好,千萬不要被人認出來,謝天謝地,感恩青天大老爺。
謝懷不動聲色地暗喜着,内心中求神拜佛,祈求千萬别讓人戳破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