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漣青費勁拿起一截枯木,在左腿處比劃,以她淺薄的醫學知識來看,她左腿應是骨折了,之前的種種,怕是求生意識在堅持着她,現下稍微安全了,左腿的疼痛感才轟然乍現。
一旁的孫嬸笑着拿過木漣青手上的枯木:“大花兒,安靜修養等着粥吃,柴火的事兒讓二狗子操心。”
木漣青笑着點點頭,明面上的客氣話還是要說兩句,畢竟她現在是仙家來人,且不說這三人……包括她身旁的小妮兒的身份,在她傷好的這些日子裡,還要多多依靠他們。
孫嬸小心翼翼地拿出那袋摻着石子的稻米,細細篩選能吃的部分之後,再用過濾好的泥水與米粒一鍋煮了,等到稀得能數清碗底米粒的粥熬好了,天也暗了下來,二狗子也來來回回了好幾次,将挖到的容器全裝滿了泥水。
他接過稀粥,就着燈火細細喂給木漣青,孫嬸眉開眼笑地說道,好似這災難在她眼中不存在一般:“哎呦二狗子可真是個會照顧人的好男人呢!來來回回那麼幾趟,竟也收到了這麼多的水,可比之前旱情時收集到的多得多哩。”
木漣青耳朵一動,捕捉到關鍵的詞語,她來到這古代世界,就在思索将要發生的末世,此時的孫嬸,好似一個接引npc一般,縱使她謹慎小心,不欲與幾人交流,此時也開了口:“旱災?”
孫嬸正拿着熱粥,吹冷之後喂給懷中的小妮兒,聽見木漣青突地開口,笑意吟吟:“可不是嘛,前頭下了月餘的大雨了,稻苗才種下不久,根腳還沒紮穩,田裡那漂的喲,心疼死了,大夥兒都盼望着雨歇呢!
好容易雨停了,水也沒了,聽村頭的小毛頭說啊,雨停那天晚上,午時三刻黑夜如同白晝一般,他偷摸到河邊捉魚,河中央打着旋兒,一下子水就消失了,天也黑了下來,他還以為在夢中,回到房内看到他爹媽拿着鞭子等他,才慌了哩!
哎呦,那天晚上可老大動靜了,不光河裡的水,井裡溪流水也一并幹了,連魚都不剩哩!”
又笑眯眯地看向二狗子:“二狗子争氣啊,去山裡找得到水,可救了俺娘兩的命了哩。”
說着又惆怅了起來,望着不遠處零星的焰火,歎道:“哎,旱了這麼多日,村裡天天響哀樂,如今又遇到地龍翻了身,翻出泥水來,也算老天爺救命了。”
夜深了,萬物都寂靜了下來,二狗子蜷縮在木漣青身旁,疼痛酥麻的感覺讓木漣青輾轉難眠,隻盯着天上皎白的月光,陷入沉思。
忽地感到腳邊有什麼東西爬過,手一翻,一個小巧的手電置于她的掌中,亮光掃過,腳邊密密麻麻的黑蟻爬過,木漣青心下一緊,腦海中浮現出不好的念頭,又一串黑影快速掠過,定睛看去,竟是成群結隊的鼠群,從倒塌的廢墟之中快速爬出,又遠遠繞開山林,朝着前方跑去。
李家是外來戶,隻求得村尾山腳下一處空地起了房子,三面環山,與村中相隔甚遠,隻一條路連接了村裡,鼠群應是怕人的,可現下竟慌不擇路朝着村裡跑。
不過短短一瞬,木漣青心中不安更甚,眼尖撇過月光之下那靜置的泥水罐中泛起點點漣漪,她支起未傷的右腳,狠狠踹了二狗子:“快起來!”
又将最近的罐子砸破,熟睡中的二人被驚醒,隻聽木漣青用着極為慌張的語氣:“快,走,去開闊地帶,稻田,對,快走,地龍要翻身了,快快,别管身外之物!”
孫嬸第一次見到大花兒如此緊張的言語,本想收拾身旁的物品,但在木漣青聲聲催促之下,下意識抱起小妮兒,與熟練背起木漣青的二狗子,跑入村中。
若要至開闊地帶,需先穿過周家村!
霎時間,黑夜再次如同白晝一般,“轟隆隆——”仿若神祇的怒吼回蕩在人世間,由遠及近,匆忙而又平緩地撞擊到人們的心尖。
幾人此時已經跑至村中,地龍翻身,到處都是斷壁殘垣,隻些許磚牆結實之處,仍有蔭庇之瓦,幸存的人們三三兩兩,和衣睡在空地邊,腳邊皆放着從廢墟的家中挖出來的家什物件。
孫嬸邊跑還張着她那銅鑼般的嗓子:“快,快起來!地龍要翻身了!快起!”
村子裡有些警醒的,在響聲傳來那刻已然懵懂清醒過來,又有孫嬸提醒,連忙大叫起來,強行拉起身旁陷入睡眠中的親人,慌不擇路地跑出去。
白晝降去,黑暗再次籠蓋周家村,一時地動山搖,木漣青手緊緊抓着二狗,扭頭向後看去,眼見着才落腳的山林黑影,快速下沉,眨眼之間,變成了平地。
屋舍轟然倒地,月光之下塵土漫漫,村中百年老樹轟然倒塌,驚倒一地凡人,天災之下,人心惶惶,驚叫聲不絕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