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李青辭仍是早早起來,抱着書往城裡去。
他所住的柳池鎮,離豐水縣城很遠,大概要走一個半時辰,所以他半個多月才去換一次書。
路還沒走完一半,李青辭渾身都濕透了,真的好熱,他抿了抿幹燥的嘴唇,悶着頭繼續往前走。
這時,身後傳來一道清麗、爽快的女聲:“青辭!”
李青辭聞聲止步,回頭看過去,就見韓水諺駕着騾車,陳靜婉站在車上沖他招手。
騾車很快就跑到他身邊,陳靜婉笑問:“青辭,你又去借書啊?”
李青辭點了點頭,問道:“你們呢?”
陳靜婉低下頭,抿嘴笑着不出聲。
韓水諺撓了撓脖子,臉上飄紅。
沉默幾息,韓水諺羞澀地開口:“去城裡給婉婉扯幾件花布做衣裳。”
李青辭看着這二人的情态,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然一笑:“哦,這樣啊。”
陳靜婉沒再扭捏,招呼着他上車:“快上來,捎你一程。”
“好。”上車後,他開門見山,直接問道:“你們定親了?”
“嗯,昨天定下的。”陳靜婉低聲說着。
李青辭又問:“什麼時候成親?”
陳靜婉将鬥笠戴在頭上遮陽,臉紅道:“我爹說,想讓我再等一年。”
李青辭嗯了一聲:“确實不急,那就再等等吧。”
陳靜婉隻比他大了幾個月,才将将十六歲,而且,女子成婚後要操持很多事情,很辛苦。
“青辭!”聽見他們說話的韓水諺不由得急了,“你…你别這麼說……你…”
“你什麼你!”陳靜婉擡手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好好駕你的車!”
韓水諺委屈道:“你每次都向着他。”
“青辭最小,不向着他,難道向着你!”陳靜婉兇巴巴道。
韓水諺小聲辯解:“我也沒有很大,隻比你大了十四個月。”
陳靜婉聽完,湊過掐他。
李青辭沒有作聲,靜靜看着他們嬉笑打鬧。
他剛到鄉下時,可以說是舉目無親,一個人都不認識,劉正興怕他亂跑出了意外,經常将他關在房裡,每天大部分時間都是他自己一個人待着。
雖然在京城時,也沒什麼人跟他說話,但那時候他還在上課,每天有功課打發時間。
剛來的那段日子,對他來說很漫長,他每天坐在窗前,呆闆地看日出日落。
有一天,他看到窗外的天空中飄着一隻色彩鮮豔的紙鸢,他很想走近去看看。
在他的堅持下,劉正興退讓了。
從那以後,他可以自由進出院子。
那段時間,他總能見到空中飄搖的紙鸢。
放紙鸢的人就是陳靜婉和韓水諺,他們開心的笑容傳進他耳朵裡。
不過,他并未靠近他們,隻是坐在大門口的牆角,遠遠看着他們玩鬧。
有天,風太大,紙鸢斷了線,被風吹到了他身前。
陳靜婉和韓水諺朝他跑了過來,自那以後他們相識,算起來,他們認識有五年多了。
車輪轱辘向前滾動,豐水城的城門映入眼簾。
陳靜婉率先跳下車,伸手去扶李青辭:“來,慢點。”
李青辭沖她笑了笑:“好,知道了。”
韓水諺見狀,無奈地歎了口氣。
陳靜婉從小就對李青辭很照顧,不過也是沒辦法,誰讓他長得又高又壯,李青辭瘦瘦弱弱,白生生的小臉看着幹淨漂亮。
那時候,陳靜婉經常在他耳邊絮叨,說想要個李青辭那樣的弟弟,說她那倆弟弟醜得沒眼看,又太淘氣經常惹她心煩。
看着李青辭,韓水諺又歎了口氣,趕着騾車走到他身邊,納悶道:“青辭,你怎麼還是這麼瘦,個頭也不怎麼長,婉婉都比你高了。”
李青辭看着一旁比他高出一個頭的韓水諺,抿了抿嘴,沒說出話來。
陳靜婉走到韓水諺身後,在他腰上擰了一下。
韓水諺嘶了一聲,強忍着沒跳起來,他連忙轉移話題:“青辭,你先去借書,我和婉婉買完布去找你,中午咱們吃涼面,等下午涼快會兒再回去。”
李青辭點頭:“好。”
三人進入城門後分開,李青辭一個人朝書肆走去。
走進書肆,李青辭将包袱擱在櫃台上,開口道:“張掌櫃,我來還書。”
“哎,好。”張掌櫃擡起頭,朝他笑了笑,“青辭又來了!”
語氣很是親切。
張掌櫃今年三十有七,看上去溫和可親,早年考秀才一直沒考中,便棄了科考,專心經營這家書肆。
他一邊噼裡啪啦撥弄着算盤,一邊笑着跟李青辭說話:“你先去選書,待會兒我給你結賬。”
李青辭點了點頭,朝身側的書架走去。
來回翻找幾遍,發現大部分都是之前看過的書籍,挑挑揀揀選了兩本,他走到櫃台邊,詢問道:“這個月沒有進新書嗎?”
張掌櫃歎氣,搖頭道:“留燕州那邊水路出了問題,船隻進不來,估計近一兩個月都沒有新書了。”
“是潇荔江跟梅溝河交界處出了問題嗎?”李青辭扣着手指思索,緩緩道,“應該是泥沙淤積導緻水位上升,迫使潇荔江改道去了小清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