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九,許多工廠已經開工,但學校還沒開學,高鐵站裡隻有稀稀落落的幾列旅客。嚴堂坐在候車區的金屬凳上,腿上的電腦嗡嗡地散着熱氣,一雙凍得通紅的手還在鍵盤忙碌個不停。
老韓坐在對面的按摩椅上,眉毛一會松一會緊,臉上帶着幾分焦躁。
“這個徐修賢,還半小時就發車了,怎麼還沒到!”
然後回應他的隻有嚴堂打字的敲擊聲。
老韓皺一張黑臉:“我說嚴堂,一個沒畢業的小姑娘,給你做文件加班到11點,這麼高密度的工作,當心把人家吓跑咯!”
鍵盤聲戛然而止,嚴堂擡起頭:“擔心你的小徒弟就明說,我又不會笑話你。”
“什麼徒弟,小丫頭片子一個。”
老韓的聲音先是一高,然後變成微弱的嘟囔聲,嘴上還不忘繼續反擊一句。
“員工跑了由得你哭。”
然後埋下頭用力地戳着手機屏幕,隻留給嚴堂一個黑黝黝的頭頂和一對泛紅的耳朵。
嚴堂低頭看了一眼電腦屏幕上剛潤色好的PPT,正是徐修賢昨晚發過來的競講底稿,他沒有去反駁老韓,低笑着合上筆記本電腦。
剛把電腦裝上背包,一個人影就慌慌張張地沖了過來。
“對不起,嚴總,師父,我來晚了。”小姑娘紅着臉,急促地喘着氣,說出來的話都斷斷續續。
“怎麼了,碰上堵車啦?”老韓走上前,率先說了話。
“沒有,沒有。”徐修賢連連擺手,“我把U盤忘家裡了,又回頭拿。”
“忘記就忘記呗,又不是很重要的事,放家裡還不放心。”老韓擺了擺手,不以為意。
“我暫住在姨媽家,我姨夫也是做半導體的,文件洩露了怎麼辦,謹慎一點好。”徐修賢咽了咽口水,撫着胸口順氣。
這時嚴堂也站了起來,手裡拿起一瓶水,還沒開口說話,老韓又立馬背起了手,做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你個小丫頭,整理PPT這麼簡單的事還要忙到半夜,耽擱今天的出發,還不快去給嚴總買杯咖啡賠罪。”
“好!”徐修賢連忙點頭,如同小雞啄米,氣還沒順過來,就準備掉頭去買咖啡。
“不用了。”嚴堂擡手阻止。
“我這幫你教訓小丫頭呢。”老韓又瞪着大眼睛一本正經地說道。
嚴堂低下頭,輕咳了一聲,“我又沒怪她,先檢票上車吧。”
随後憋着嘴角,把礦泉水遞到徐修賢的手上,往檢票口走去。
“愣着幹嘛,走呗。”
老韓眉毛一挑,朝徐修賢擡了下頭,小姑娘也立馬跟上去了。
從抵達海市到現在,嚴堂的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晚飯後,他拒絕了老韓跟徐修賢去附近民街覓食的邀請,留在了酒店繼續檢查明天的競講資料。
叮咚,微信傳來一陣連續的視頻來訊音,嚴堂拿起手機一看,正是幾日不曾聯系的佟遠東,不由地愣在了原地。
躊躇了幾秒後,嚴堂走到窗口邊,手指有些顫抖地接通視頻通話。
“終于連上線了,堂堂,你還好嗎?”當嚴堂的臉出現在鏡頭前,屏幕對面的那雙桃花眼亮了起來。
“你......”嚴堂看到對面的那張雀躍的臉,原本想質問的話堵在了嘴邊。
你這幾天在做什麼,為什麼失聯,我給發的晚安看到了嗎?
嚴堂有些問不出口,好不容易連上線了,就不要提那些掃興的話題。
“嗯,我還好。”嚴堂臉上也配合地挂上笑容。
隻是,嚴堂不打算問的事,佟遠東卻主動提起來:“這幾天都沒聯系上,你都不問問我去幹什麼了?”
“你幹什麼了?”嚴堂眼睛裡盛滿好奇,面上卻不帶任何表情。
“堂堂,你别扭的樣子真的很像隻膽小的貓,太可愛了。”
佟遠東突然就笑了,短促的尾音像是一場煙花在嚴堂的胸膛裡炸開。
“請不要用可愛這個詞來形容一名即将奔三的成年男性。”嚴堂闆起了臉,可屏幕上映出的臉卻迅速變紅,絲毫沒有威懾。
“裝正經的樣子也可愛。”佟遠東開懷的笑出了聲。
“我挂電話了。”嚴堂側過臉,目光移到窗外。
“别别别,我說正事呢。”佟遠東終于擺正姿态接着說:“你就沒發現我這邊有什麼不一樣嗎?”
嚴堂的臉依舊朝向窗外,眼珠卻轉了過來,仔細打量着佟遠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