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漫天粗壯遒勁的樹枝還未及落下,便在那一劍之下化作漫天的火雨,飄飛而去。
“卡擦!”
血紅色的天空崩開一道道裂口,大地轟隆震顫,周圍的建築皲裂破碎,整個幻境都像是要崩潰的模樣。
謝天臨仰着頭看向殘破不堪的梧桐樹,正要一躍而上去找鳳血石,卻見上方茂密的枝葉微微一顫,一道人影緩步走了出來。
他着一身金紅華服,容貌絕豔,美到極處透出一種烈焰般的張揚,隻是腕間殘留紅痕,踝上纏着斷枝,顯然剛從梧桐樹的禁锢中掙脫。
在看清那人面容的瞬間,謝天臨身形驟停。
一旁還在因為這突發變故猶自驚駭的朱玄禮卻一下跳了起來,驚喜道:“父親!”
朱家家主,朱明光。
也是凝出鳳血石的人。
那人隻稍稍瞥了他一眼,點了下頭,便眉目低垂,望向了謝天臨。
謝天臨仰首看他。
四目相對,風止雲凝。
有某種奇異的氛圍萦繞在兩人之間,那是厚重的時光鋪陳而下的斑駁歲月。
直至——
“卡擦!”
梧桐樹樹幹驟然斷裂,位置正好在兩人之間。
就像他們的過去,被一斬兩半,從此各走各路,毫不相幹。
忽而,樹上的人影躍了起來,就這麼飄落而下。
他越過斷裂的樹幹,越過那空缺的歲月,直奔謝天臨而來。
他的身形輕薄如風,仔細看去,竟隻是一縷脆弱的神識凝結而成,想來是凝練鳳血石的時候融入其中,随同鳳血石一起落到幻境之中的。
随着他的落下,那抹神識越來越淡,身影也逐漸虛無。
最終到謝天臨身前時,已經完全是半透明了。
他一伸手,将一塊東西遞到了謝天臨手裡。
那竟是一顆如血般鮮紅剔透的石頭。
陣心鳳血石。
随後他毫不留戀,與他擦身而過,振袖一拂。
本來即将崩裂的幻境突然血光大漲,六道血光從天而降落入幻境,轉瞬便将整片幻境修複如初。
天空現出幾十道漣漪,随即掉落出幾十道血淋淋的人影,有一道正好是剛剛在院門口被吞噬進去的那人。
遠處那些原本正在忙碌的仆人也呆呆地擡起頭,身後的影子逐漸拉長,變厚,覆蓋在仆人身上,最後變成了影子本相的模樣。
謝天臨低頭看向離不厭,就見他已經蔓延到腰間的淡紅色停止了擴張,隻是也沒有徹底退去,本來略顯朦胧的眼眸倒是變得清晰了一點。
他眨了眨眼,迷茫道:“我沒事了嗎?”
謝天臨頓了頓,道:“暫時沒事,你沒修為,抵抗不了鳳血石的力量,需要将幕後之人與鳳血石的聯系徹底斬斷才會恢複。”
離不厭失落地“哦”了一聲,眼角餘光忽而瞥到什麼,扭頭一看,就見謝天臨背後飄着一抹淡淡的虛影。
兩人背對而立,誰也不看誰,隻有微風揚起彼此的長發交彙在一起。
那虛影像是耗盡了所有的力量,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變淡,變淡,變淡……
直至臨消失的最後一刻,他微微側身,似乎想要往後看一眼,但也隻是轉了半邊便停住了。
那虛淡的嘴唇微微張合,隐隐像是呢喃了兩個字——
二哥……
轉瞬,即逝。
煙消,雲散。
“父親!”
朱玄禮猛地撲了過來,卻連一絲光點都沒抓住,眼睜睜看着那抹神識徹底化為虛無。
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空蕩蕩的空氣,又慢慢把目光落在了謝天臨身上。
謝天臨靜靜地站在那裡,背影筆挺又孤傲,從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過一眼。
他以行動诠釋了“冷酷無情”四個字。
朱玄禮突然就有些憤怒,“我父親……父親他剛剛喊你了!”
謝天臨冷聲道:“他喊了,我就必須回應嗎?不過一抹神識而已,散就散了。”
這次别說朱玄禮了,連離不厭都覺得這話太絕情了。
如果他看的沒錯,好像剛剛是這抹神識幫助他們解決了困境,雖然神識散了不等于人就沒了,但這麼說未免過于……不近人情。
朱玄禮眼眶當即紅了,張嘴就想說什麼。
卻在這時,變故突生。
朱明光神識消失,幻境也開始不穩地震蕩起來,周圍濃郁的血光漸漸虛淡,幻境裡所有的景物像是泡沫一般破碎消失,化成一片片血色光芒彙聚到了天空之中。
此時再看周圍,草木蔫哒哒地半垂在地,像是被一場風暴狠狠席卷過,天空伏魔陣的光芒流轉不休,修士的遁光來回飛舞,正是他們在陷入幻境之前所待的地方。
随着幻境的消失,修士們也終于發現了他們的蹤迹。
“有人出幻境了?這次人還不少。”
一個胡子花白的老者眸中閃着精光,沉聲道:“盡快确定誰得了鳳血石,一定要想辦法搶過來!”
他說着,還摸了摸腰間的儲物袋,臉上露出一抹肉疼的表情。
上一個幻境他好不容易才得到一塊鳳血石,結果剛剛竟無故失蹤了,實在是氣煞他也!
他身後一個少年仔細搜尋着地面,忽而道:“師尊,你看那些人,那好像是之前三個幻境裡被吞入幻境失蹤的修士,他們竟然也出來了!”
老者低頭看去,皺眉道:“的确是他們,怎麼回事?”
他驚疑不定地打量了眼四周,忽然見某處天空血光濃郁,打眼一瞧,頓時喜上眉梢,“鳳血石?我丢的那塊竟然也在!”
衆人也都陸陸續續注意到了天空的異樣。
六塊鳳血石在天空中飄飛旋轉 ,每一塊周圍都飄散着一層淡淡的紅色血霧,血霧之中隐有畫面閃爍不休。
其中一塊碎片突然光芒一閃,血霧之中的畫面頓時亮堂起來,甚至能聽到有聲音傳出。
那是一場喜宴。
喜宴的雙方都是男人,一人豔麗張揚,一人溫潤俊秀,他們正在拜天地,所有的人都在恭喜他們,他們彼此對視的眸中也都是款款深情。
忽而,那張揚之人一把抱住另一人,低頭深深地吻了上去。
周圍響起叫好起哄的聲音。
被吻住的人羞澀掙紮了下,便乖巧地不動了,任由着對方加深了這個吻。
朱玄禮眼眶微濕,喃喃道:“父親……爹……”
離不厭眨了眨眼,“那就是朱旭言嗎?看着挺溫潤一個人,怎麼會突然入魔?”
謝天臨神色頗為不耐,他對他人之事并不感興趣,隻想盡快找到入魔的朱旭言,好徹底解決離不厭身上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