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璎一大早就被李氏叫起來,人還沒睡清醒,先被灌了一碗粥,之後由着宮裡派來的嬷嬷和婢女們折騰。
敷鉛粉,抹胭脂,畫黛眉,貼花钿,戴鳳冠,穿上繁複的嫁衣,一整套折騰下來,花了差不多兩個時辰。
欽天監算好的吉時。
午時四刻接親,繞城一周,大概在未時末進入皇宮。
婚禮定在酉時,此時陰陽交替,萬物生化,寓意婚姻和諧,吉祥如意。
陳雪璎隻有早晨吃了一碗粥,臨近中午腹中饑餓,讓丫鬟秋菊給她弄些吃的。
秋菊可不敢給:“七小姐,您還是忍忍吧,夫人說了,您一會兒要進宮裡拜堂,萬一忍不住想方便,宮裡可沒那麼方便,萬一趕上拜堂的時候,可是大不敬。”
陳雪璎知道成親很麻煩,可她沒想到,連飯都不給吃。
“可是我隻有早晨喝了一碗粥,拜完堂離開皇宮,至少得戌時吧。
卯辰巳午未申酉戌……
那我不是得堅持八個時辰?”
秋菊從小跟着陳雪璎,當然是心疼的,可是夫人特意交代過,宮裡派過來的嬷嬷也不止一次提醒。
萬一在宮裡鬧出笑話,丢了國公府的臉不說,老爺也會追究她的過失。
“小姐,就一天,您還是忍忍吧,等進了庸王府,到時候想吃什麼就吃什麼,那時丢人也傳不到外邊,您說是不是?”
陳雪璎明白大家的顧慮。
萬一拜堂的時候想方便,丢臉是小,皇上一生氣,殺頭可就重了。
“那你給我一枚蜜棗,我含着抵抵餓。”
蜜棗剛放進嘴裡,丫鬟春燕忽然跑進來,特别浮誇的喊道:“不好了,出事了,門口打起來了。”
陳雪璎心裡一驚,“出什麼事了?怎麼還打起來了?”
春燕氣喘籲籲地回她:“兩位姑爺一起過來接人,都想第一個接到新娘子,誰也不肯退讓。
田家姑爺說,他年紀大,娶的又是六姑娘,理應先進門。
小王爺說他是皇上第一個賜婚的,按順序,他才應該第一個進門。
之後兩個人就吵起來了。”
陳雪璎還以為小王爺是不争不搶的性格。
而且,自己又不是他真心想娶的姑娘,何苦争這個先,能不能白頭偕老,有什麼關系。
陳雪璎沒見過吵架的小王爺什麼樣,心裡好奇,問春燕:“什麼時辰了?我能出去了嗎?”
春燕看了眼計時用的沙漏,回道:“馬上就到時辰了,小姐稍等。”
陳雪璎起身活動一下身體。
秋菊剛才出去查看陪嫁,聽說六小姐比七小姐多了一對玉如意,正琢磨着要不要告訴七小姐,就見六小姐蒙着紅蓋頭被兩名婢女扶着從閨房裡走出來。
她急忙跑回七小姐的閨房,“春燕,快點伺候小姐出門。”
春燕疑惑道:“時辰還差一點。”
秋菊順手将蓋頭拿起來,蓋在陳雪璎的頭上,“還差什麼,六小姐已經出門了,咱們也得快點。”
春燕反應過來,急忙伺候陳雪璎出門。
“小王爺還在門口等着小姐,咱可不能落後。”
陳雪璎幾乎是被兩名婢女架着出門的。
不過還是晚了一步,她走出雪香苑時,陳六姐已經出了前院,馬上就到大門口了。
魏國公剛才聽說兩位準姑爺在門口吵起來,黑着臉出門調節。
兩個姑爺他都看不上。
兩個姑爺的父親,他更看不上。
不過把庸王和田尚書放一起比較的話,他還是比較能接受庸王。
畢竟庸王沒有抱着他的胳膊,往他衣服上擦鼻涕。
先黑着臉把兩個姑爺教訓一頓,都是有身份的人,當街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最後把田三郎當成透明人,隻對小王爺說:“你看着順眼些,你先接。”
語畢他返回院裡,正好看見急急忙忙出來的六女兒。
“也不害臊,吉時還沒到。”
陳六姐不敢和父親争吵,況且又是大喜的日子。
由兩名婢女扶着,往後退了幾步,等七妹妹先走。
魏國公兩個兒子,老大是張氏所生,負責給陳六姐送親。
李夫人生下一雙兒女,大兒子是魏國公次子,負責給一母同胞的親妹妹送親。
陳雪璎出來的時候,還以為六姐已經坐上花轎,她蒙着蓋頭,什麼都看不見,時刻支棱着耳朵聽外邊的動靜。
春燕小聲說:“六小姐被老爺留下了,還是您先。”
陳雪璎忍不住翹起嘴角。
該是誰的,不用争,争也沒用。
快到門口時,二哥從婢女手裡接過她的手,扶着她邁過門檻。
之後她又被二哥交給新郎官。
頭上的蓋頭實在礙事,也不知道此刻的小王爺什麼表情。
臉上挂着得體的笑容,還是不得不敷衍着,像完成一件任務般把她帶回去?
雖然兩個人是協議成親,可她也希望他能高興些。
讓家人放心。
也讓街坊鄰居看見她沒有受到怠慢。
不知道哪裡刮過來一陣妖風,她目光所及的角度沒看見小王爺,倒是看見身着大紅喜服的田三公子。
他正焦急地往院裡張望,臉上是控住不住的喜悅。
恨不得沖進院子裡把人搶走。
像個傻子一般。
莫名的,陳雪璎心裡生出一股酸澀難言的感覺。
六姐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她當然是真心祝福的。
可哪個女子不希望自己能和丈夫恩恩愛愛,白頭到老。
自己的婚事,是自己向菩薩求來的。
按理她該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