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啊,這個感覺。
就好像他還活着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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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慢動作。
就像他想的一樣,風間桐蹲了下來,直視着他的眼睛。
津島修治不合時宜地注意到,這個人有着非常漂亮的眼型,不笑時有些清冷,但像現在這樣放柔了目光的時候,卻很自然地帶着堅定的溫柔。
原來他眼睛裡戴着裝飾——大概是為了掩蓋真實瞳色的東西。津島修治不知道那叫什麼,隻是有點出神地想,這個人原本的眼睛,顔色應該很顯眼吧,所以才會特意掩蓋起來。
應該是很漂亮的顔色,有點好奇。
“津島修治,對吧。”
風間桐平視着他,苦笑了:“……現在變成這個樣子,應該是我的錯。”
把軍隊引過來,雖說還有幫助實驗體的原因在内,但主要的,是為了給自己對付‘不确定因素’加一道保險。現在的一切麻煩都在預料之中,唯一的意外就是這孩子不是他需要對付的敵人。
不過這種情況也并不是沒有預案。
“現在有兩條路,首先,修治君,你想去政府工作嗎?”風間桐問,“我不是很喜歡那裡……但是不可否認,那邊還是有好處的。”
特别是對年幼的,失怙失恃的異能力者。政府提供的安全保障、穩定的居住地點,還有接受教育的機會,都是非常寶貴的。
“或者,你想跟我走一段路?直到自己有能力照顧自己之後再離開。畢竟津島家……咳,算是我間接性摧毀的。”
否則雖然津島家算不上什麼好地方,津島修治也可以在那裡待到能獨立後再離開。
“怎麼樣?”
津島修治看着他的眼睛,卻奇異地冷靜了下來。他把砰砰跳的心按回了胸腔裡。
這一刻,天性的多疑和悲觀占了上風。
……不應該是這樣,太順利了。
他複盤着這幾天的行動,從自己順水推舟跑來見陌生人的行為中,察覺了什麼不對。
……他為什麼會覺得這一定是個好人?
因為這個人計劃着想要摧毀異能實驗。
那麼一個有能力獨自摧毀異能實驗的人,為什麼會露出那麼多破綻?即使那些破綻非常細小,非常沒有說服力,就算說出去,也許别人也無法理解。
“……”
津島修治意識到,自己又在不自覺地為這個人辯解了。
說不定他真的很想跟他走吧,但是不行。
這個人有問題,或者這件事本身是個陷阱,還是之後他們離開的路上……總之無論是哪裡,根據經驗,總該出點問題才對。
津島修治出身在生食人血肉的家庭,這份多疑和悲觀是他的保護傘,而事情的發展往往也總不會辜負他最壞的想象。
他沉默得太久,風間桐以為他還在猶豫:“不用那麼快做決定也行。反正就算要去政府,也不可能現在送你去。”
在私下進行異能實驗的家族出現的異能者,這太敏感了,很可能會遭到幾倍的監視和忌憚。
“無論選哪條路,現在都先離開這裡吧。”風間桐對他伸出手,“軍隊快要上來了,我的異能可以帶你一起走。”
津島修治反駁道:“但你不是隻能夠操縱‘看得見’的空間嗎?”
他一邊這麼說,一邊死死地盯着風間桐的臉,不漏過對方一絲的微表情。
這很危險,他知道的。
對一個來曆不明的強者表明自己對他的異能力的了解,無論是誰都不可能忍受自己的情報被窺探吧。
他在等,在等那種熟悉的忌憚、厭惡和殺意,這樣他就能順理成章地說服自己……
但風間桐一愣,隻是露出了一個很沒有辦法的表情:“這也看出來了嗎?但是不對。”
“……”
津島修治愣怔地看着他。
風間桐還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勢,溫聲道:“不止是‘看見’的可以,‘記住’的也可以。”
……真厲害。
津島修治想。
真厲害。
于是他也緩緩地伸出手——那動作就好像掙紮着地想要穿過與生俱來的、保護自己的本能,去握住什麼東西一樣。
津島修治不允許自己雀躍,也不允許自己期待,但允許自己痛苦地去掙紮。
我不是認輸了。他想。
然後他輕輕地握住了風間桐的手。
仿佛故事總要跌宕起伏,下一瞬間,一陣輕柔的白光閃過,兩個人同時睜大了眼睛。
“……”
宇宙究極反異能的異能力——‘人間失格’,在這一刻,第一次發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