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上。
現在是中午飯點,天氣預報又有大暴雨,加上周末,公交車上空空蕩蕩的。
池郁坐在座位上,支着長柄雨傘,漂亮的側臉被一束轉瞬即逝的燈光照亮。
他正在思考一會和江憫去逛街的話晚飯吃些什麼,沒有在意這一束車燈。
“前方到站,宜居彙家具城,要下車的乘客請帶好随身物品,從後門下車。”
公交車的報站拉回了池郁的思緒。
車輛停在公交站前,池郁拿着雨傘起身,走下車撐開傘。
“這麼快就下雨了啊,明明天氣預報說的是下午一點。”
雨傘被砸出噼裡啪啦的聲響,池郁看着瓢潑大雨,有些苦惱。
和蔣聰動手肯定會被淋濕,他該怎麼和江憫解釋自己明明帶了傘還渾身濕透?
“……要不一會直接把傘扔了,就說是忘帶傘了吧。”
池郁嘀咕着,往家具城旁邊的小巷中走去。
家具城在市區邊緣,最近旁邊在建大型商超,周圍被施工圍擋攔了起來,大路都被擠壓成了小道,好幾個地方都沒了監控。
池郁踏上因為下雨而從工地裡流出的泥沙混合物,往小道裡走了一段距離,很快就看見了靠在施工圍擋上的蔣聰。
蔣聰也打了把傘,手上攥了一個黑色塑料袋,聽到動靜往他的方向看來。
見來人是池郁,蔣聰“嘿嘿”一笑。
“錢呢?”
池郁收起雨傘,随手将傘丢到了地上。
“抱歉啊,沒有。”
他擡起頭,雨滴從他精巧的下巴尖滾落,朝着蔣聰的方向走了一步。
蔣聰本能的心底發怵,但在看見池郁空空蕩蕩的雙手後又安了心,嬉笑道:“那你的意思就是要我去和你的金主告狀喽?”
“他可是個大人物,要是因為你又鬧出什麼被小混混糾纏的醜聞的話,恐怕會恨上你吧?”
“你不就是個賣色的鴨子?怎麼?還指望你是什麼真愛?我跟你說——”
池郁走到了蔣聰的身邊站定。
他眨了眨眼睛:“我沒有賣色,他連賣色的機會都沒有給我。”
池郁說着自己都覺得有點好笑,勾起唇笑了一下。
“蔣聰,其實有一段時間我是有一點怕你的,怕你找到我的學校來,讓我在學校也要接受那些憐憫的目光。”
蔣聰終于感覺到了不對,握緊了傘把,忍不住往後仰了一點。
池郁平視着他,笑道:“不過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個時候我太小了,小到想要揍你都隻能用鐵鏟掄。”
“但是現在不用了——”
他猛地扯住了蔣聰的衣領,沖着對方的臉就是一拳。
“啪嗒。”
雨傘掉落到地面上,蔣聰也被雨淋濕了,他錯愕地看着池郁,試圖掙紮開來,這才發現自己在力氣上居然比不過池郁。
池郁沒停下,又是一拳揍在了他的右側臉上。
蔣聰一時間沒來得及收住牙齒,咬到了舌頭,滿嘴鮮血,看上去格外可怖。
“很抱歉。”池郁誠懇地道歉,“其實我不想搭理你的,但是下周高考出分,之後我要報名大學,還要追哥哥,如果你非要把事情捅到哥哥面前打亂我的計劃的話,我會很難辦。”
“所以隻能麻煩你下個月都躺在病床上了。”
蔣聰驚懼到了極點,瞪大眼睛看着池郁。
有一瞬間,面前溫和有禮的少年與三年前沉默陰郁的小孩的身影似乎重合了。
他見自己掙紮不掉,索性咳了咳狂笑:“就你還想追江憫?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幾斤幾兩,你這個沒父沒母的孤——”
“碰——”
池郁拎着他的腦袋,狠狠砸在了施工的圍堵上,鋼闆被撞擊發出空蕩的響聲,血迹在下一秒被暴雨沖刷幹淨。
蔣聰擡頭,他額頭上的血被雨沖進了眼睛裡,半眯着眼的樣子格外滑稽。
“你是個可憐鬼啊。”
他直視着池郁的眼睛。
“成績好又怎樣?能複活死人嗎?你在所有人眼裡不都是這樣可憐,我說錯了嗎?就你還想要去追愛?你以為現實是偶像劇嗎小朋友?”
“你的一生就應該這樣,碌碌無為、爛在泥裡,和我一起——”
“碰——”
池郁面無表情地拎起他的腦袋,再次砸了下去。
十步外的距離,匆匆趕回來的江憫撐着把黑色的大傘,沉默地看着這一幕。
.
二十分鐘後。
蔣聰徹底沒了剛才的硬氣,蜷縮在地上抱着腦袋。
池郁站起身,撩了一把濕透的頭發,微微喘息着,垂眸看着他,掏出蔣聰的手機撥通了120。
“之前我給你的錢就當是醫藥費了。”
池郁彎下腰,拍了拍蔣聰死狗一樣的臉。
“當然,也歡迎你報警。轉賬記錄、語音通話都在,你這是敲詐勒索,我是過度自衛,就看看我們誰的錯更大了。”
說完,池郁便丢下了蔣聰和剛剛撥通120的手機,轉身離開了小巷。
站在後方的江憫早在池郁撥通120的時候就提前轉身離開了。
他撐着傘回到了計程車内,看都沒看上面已經快跳到三位數的打表,拿起手機給池郁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
“喂,哥哥?”清亮的少年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伴随着嘩啦啦的雨聲。
江憫溫聲道:“你快到家了嗎?我看見步行街有一家評價不錯的粵餐廳,午飯要不要一起去吃?”
“好啊。”池郁的語氣輕松,“我馬上上公交車,就是要等我換個衣服,我出門忘記帶傘了,被淋濕了。”
出租車就停在小巷外,江憫從車窗往外看去,看着池郁渾身濕透地拿着手機走出小巷,輕聲道:“忘了帶傘啊……”
作為久經商場的老狐狸,江憫比池郁對人與人之間的安全社交距離更敏感,他當然知道,以他和池郁現在的關系,他應該裝作什麼都沒看見,讓計程車載他趕在池郁之前回家。
但是,安全距離不就是用來打破的嗎?
池郁毫無所覺,走到了出租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