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安全屋的燈光是冰冷的青白色,照在手術台上,像一層薄霜。
裘德坐在金屬椅邊,看着季臨風調試神經阻斷儀。他的手指在複雜的電路闆上移動,動作精準而克制,但額角的汗珠暴露了他的緊張。
"你确定這能行?"她問。
季臨風沒有擡頭,隻是将一根數據線插入自己後頸的接口:"理論上,隻要阻斷我父親植入的神經信号,就能暫時壓制他的意識。"
裘德盯着他後頸處那個金屬接口——那是季臨川生前做的手術痕迹,用來控制這個"不聽話"的弟弟。現在,它将成為他們反抗的工具。
"副作用呢?"她伸手,指尖輕輕碰觸那個接口邊緣。
季臨風的呼吸明顯滞了一瞬。他轉過頭,燈光在他的睫毛下投出細碎的陰影:"可能會疼。"
"多疼?"
"像有人在你腦子裡放煙花。"他終于看向她,嘴角勾起一個勉強的笑,"但比起你被董事會抓走,這不算什麼。"
裘德移開視線。安全屋的監控屏幕上,林雅和那六個白袍人正在準備某種儀式。血紅的月光透過天窗照在他們身上,每個人的影子都扭曲成奇怪的形狀。
"躺下吧。"季臨風的聲音柔和下來,"我們需要在血月達到頂點前完成這個。"
手術台很窄,裘德不得不緊貼着季臨風。他們的肩膀相抵,體溫透過單薄的衣料傳遞。季臨風将神經阻斷儀的電極貼在她的太陽穴,冰涼的觸感讓她微微一顫。
"冷?"他問。
裘德搖頭,卻下意識地蜷了蜷手指。季臨風注意到了,他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那上面還殘留着硝煙和血的氣息,混合着他特有的松木香。
"準備好了嗎?"他問,手指懸在啟動按鈕上方。
裘德深吸一口氣,握住了他的手腕:"一起。"
2
電流竄入大腦的瞬間,裘德眼前炸開一片白光。
無數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湧來——她看見七歲的自己站在青銅容器前,穿白大褂的季明遠将針管刺入她的後頸;看見養父在火光中燒毀筆記時顫抖的手;看見林雅醫生頸後的七星疤痕在手術燈下閃爍……
最可怕的是,她看見了季臨風——二十出頭的他躺在手術台上,全身插滿導管,而季臨川站在一旁,冷漠地調整着意識傳輸的參數。
"裘德!"
現實中的聲音将她拉回。季臨風正緊緊抓着她的肩膀,臉色慘白。他的瞳孔在青白燈光下收縮成針尖大小,額角的血管清晰可見。
"你看到什麼了?"他聲音嘶啞。
裘德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她的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隻能顫抖着指向監控屏幕——
畫面中的林雅突然轉向攝像頭,嘴角勾起一個詭異的微笑。她的嘴唇開合,雖然沒有聲音,但裘德讀懂了那個口型:
"找到你了,Ω。"
下一秒,所有監控屏幕同時熄滅。安全屋陷入黑暗,隻有神經阻斷儀的指示燈還在閃爍,像一隻猩紅的眼睛。
季臨風猛地拔掉連接線。
"他們追蹤到信号了。"他快速起身,從牆上的武器櫃取出一把造型古怪的手槍,"我們得立刻轉移。"
裘德試圖站起來,卻發現雙腿不聽使喚。神經阻斷的後遺症讓她的肌肉暫時失去了協調性。她狼狽地跌回椅子上,青銅劍碎片從口袋滑出,在地闆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季臨風回頭,看見她的狀況,立刻折返。
"能走嗎?"他蹲下身,手掌貼在她的小腿上檢查肌肉反應。
裘德搖頭,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給我兩分鐘。"
"我們沒有兩分鐘。"季臨風的聲音緊繃。他猶豫了一瞬,突然将她打橫抱起,"抱緊我。"
裘德下意識環住他的脖子。季臨風的體溫高得不正常,像是體内有什麼在燃燒。他的心跳透過胸膛傳來,又快又重,與她紊亂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安全屋的暗門在書架後方。季臨風單手輸入密碼,金屬門滑開的瞬間,遠處傳來爆炸的悶響,整個地面都在震動。
"地下通道。"他将裘德往上托了托,"通往三公裡外的地鐵維修隧道。"
裘德的下巴擱在他的肩窩,能聞到他頸間混合着汗水的氣息。某種奇怪的感覺湧上心頭——這種被人保護、被人珍視的感覺,對她來說太過陌生。
"季臨風。"她輕聲喚道。
"嗯?"
"如果手術失敗了,你父親占據你的身體......"
季臨風的腳步沒有停,但抱着她的手臂收緊了幾分:"那就用這個。"
他側頭示意自己腰間别着的另一把槍——那是專門針對意識嫁接者的神經幹擾槍。
"朝這裡打。"他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别猶豫。"
裘德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他的衣領。
3
地下通道陰冷潮濕,牆壁上的應急燈時明時暗。季臨風抱着裘德走了近十分鐘,終于在一個岔路口停下。
"可以放我下來了。"裘德說,"我感覺好多了。"
季臨風小心地将她放在一個金屬箱上,自己則單膝跪地檢查她的瞳孔反應。他的手指輕輕撥開她的眼皮,呼吸噴在她的臉頰上,帶着微微的薄荷味——他剛才嚼了提神的口香糖。
"瞳孔反應正常。"他松了口氣,"但你的體溫很低。"
裘德試圖微笑:"地下二十米,換誰都會冷。"
季臨風沒說話,隻是脫下戰術背心裹住她的腳。他的手掌隔着布料握住她冰涼的腳踝,熱度一點點滲透進來。
"為什麼幫我?"裘德突然問,"你本可以和你父親合作,完成那個儀式。"
季臨風的手停頓了一下。通道頂端的滴水聲突然變得異常清晰。
"因為我見過'永生'的代價。"他最終說道,聲音低沉,"我哥哥......季臨川,他是第一個成功的實驗體。"
裘德屏住呼吸。
"他活了二十七年,換了六具克隆身體。"季臨風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青銅劍碎片,"到最後,他已經分不清自己是誰,隻記得要完成父親的計劃。"
一滴水落在裘德的膝蓋上,不知是通道頂端的冷凝水,還是季臨風的汗。
"我不想變成那樣。"他擡起頭,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呈現出深琥珀色,"更不想你變成容器。"
遠處傳來模糊的腳步聲。季臨風立刻警覺地站起,将裘德護在身後。
"這邊!"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林小芸從通道拐角處跑來,臉上帶着血迹,但眼神清明。她手裡拿着一個金屬箱,上面印着生物危害标志。
"你沒死?"裘德震驚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