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因并未驚訝,對上他的視線甚至還能笑眯眯地怼回去:“我不參與,畢竟你們也要知道,我的主張從未改變過。”
他托着下巴,歪着腦袋看他,偶爾分一點視線給下首的軍官們,在場的除了蟲族和愛莉希安之外沒有一張好臉色給他看,真是掃興。
綏因完全不管僵持住的氣氛,他自如遊魚,活在尴尬中的那種,沒水能活,空氣也好,像這樣近乎凝固的氛圍最佳,他注意到戈菲正在同他曾經的舊部“眉來眼去”,不知道在商讨什麼東西,但秉持着家長不該幹涉孩子社交的原則,他默許這一切發生。
畢竟,沒有什麼是他不能掌控的不是嗎?
【需要我幫你嗎?】
【你不了解我?】
【有事喊我】
綏因看着尤利塞斯,再次擡眼望向下首的發言官:“抱歉,能再重複一遍嗎?”
對上他“和藹可親”的笑臉,發言官吓得一哆嗦,磕磕巴巴點頭,又在尤利塞斯和衆多分裂種的眼神威脅下重申他那離譜的主張——
“為了……宇宙同盟與蟲族之間的友好交流、共同發展,應在、在蟲族于各種族領土駐軍的同時加快蟲族領土内的使館建設和軍隊駐紮地,以、以便解決各種族民衆在蟲族的摩擦……”
這句話的每個字幾乎都不在調子上,很難想象這是頂級外交官的氣魄,蟲族語說得如此之爛,戈菲聽了皺眉,但綏因倒是挺開心的,一同開心的還有戈菲懷裡的蟲崽。
大抵是找到了同樣不會說話的夥伴。不過他很懂事,隻是默默彎起眼睛沒有在這樣的場合給予外交官難堪。
“你覺得我該答應嗎?尤利塞斯。”
“你們也不清楚嗎?”
綏因翹着腳,腳尖在空中輕晃,劃出固定的軌迹,他向來不在意他人的目光,更别提這些手下敗将。
“愛莉西安并無這個主張,尤利塞斯你不要以概論全。”埃利夏穿着火紅的裙子,長發披肩,此刻揚起笑臉隔岸觀火也沒忍住火上澆油。
桑十四同樣在看好戲:“木族向來……愛好和平。”
說罷還朝着綏因點頭緻意。
尤利塞斯或許是沒有想到這些不靠譜的盟友會臨時倒戈,此刻面部僵硬,原本維持得很好的人形逐漸出現裂痕,皮膚點點潰散露出内裡透明熒光的本體。
綏因當然不會以為他沒聽到的離譜建議隻有這一點,蒂斯特曼的貪婪與生俱來,和蟲族一樣的野心和與之匹配的能力讓他們對霸主的地位垂涎不已,奈何蟲族出了個綏因,可這并不代表蒂斯特曼會放棄觊觎。
分裂種,沒有幼年體隻有幼年态,一旦放棄對他的控制便會迅速繁衍發展,綏因需要一個對付蟲族的武器,所以不會對其趕盡殺絕,可他也不想在達摩克利斯之劍下酣睡。
“蒂斯特曼議和誠意不足,恕我無禮。”綏因起身,按下手邊的按鈕,座椅緩緩下降,在一衆安穩懸浮的參會人員中格外顯眼。現場寂靜無聲,唯有他的聲音擲地有聲,“蟲族,綏因·克裡斯汀,拒絕出席。”
落地後,保護裝置撤去,綏因盯着會議廳内千人的目光緩緩行至門口,在臨門一腳踏出會場之時蓦然回首又粲然一笑:“諸位生活愉快。”
徒留滿屋子神色各異的參會者。
然而有一就有二,更别提軍部基本同綏因一條心,很快他們就迎來了第二個——“蟲族,木斯托,拒絕出席。”
第三個——“蟲族……拒絕出席。”
然後是無數個——
“拒絕出席!”
“拒絕出席。”
“抱歉,蟲族,審判庭坎涅迩森,拒絕出席。”
“拒絕出席……”
座椅紛紛落下,空氣拉扯出粘稠的線,柱體空出一角,會場内部很快就隻剩下三大種族和議會的蟲。議會的蟲紛紛将視線投向仍坐在高位的戈菲身上,但戈菲不欲多說,那些若有若無的視線猶如跗骨之蛆般黏在他身上,讓他不自覺收緊了抱着蟲崽的手。
擡頭又對上了薩法爾的雙眼,他知道,這是在催促他做決定——作為免職尚未公示的前任議長,他仍然有統領議會的權力——至少在外界看來是如此。
隻是……
戈菲低下頭,按下那個按鈕:“蟲族,議會戈菲·阿諾德,拒絕出席。”
他将“議會”兩個字咬得極重,像是在刻意表明立場,絲毫沒有考慮到他一身軍部的制服。
不出意外的話,這是一場串通好的戲,綏因順水推舟利用他這個棄子來堵住議會明面上同蒂斯特曼的交好,議會啞巴吃黃連還必須得咽下去,誰叫議會的肮髒勾當都在私下呢?
他抱着孩子,一步步走出會場,全然不顧身後那些猜忌、憤恨、仇視,還夾雜着幾分擔憂的目光。
越過這扇門,他不介意成為綏因手裡的一把刀,但他有他的條件,綏因也要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