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菲陷入了沉默。
具體表現為無視他的存在,該洗漱洗漱該睡覺睡覺,不說話不交流,像個木頭,綏因有些頭疼。
他不喜歡毫無生機的東西,像那些冷冰冰的權利地位一樣,對他來說唾手可得但毫無吸引力。
他養大戈菲的理由之一就是:有趣。
見證一個生命的成長,親手打造它的形狀,給他預設發展的軌迹,這和養活一株植物的感受截然不同,但遠比養活植物要難得多,可能性也更多。
“怎麼了,發脾氣幹什麼?我又惹你生氣了?”綏因從浴室出來就看到自己養的家夥靠在床頭發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窗外——一片漆黑看不到光亮的夜幕。
戈菲聽到這動靜,扭頭看了他一眼,仍舊沒說話,但朝着他伸出手,掌心朝上,勾了勾手指。
綏因一把打掉又順勢抓緊,輕輕一拽便将半倚在床頭的雌蟲拽到懷裡。
“别生氣了,我的錯,嗯?别怕。”
戈菲難得回了他一句話。
“我有什麼好怕的。”
“是啊,你有什麼好怕的。”綏因沒點破他逞強的話,假裝自己已經忘記了進門後同戈菲對視時那雙夾雜着驚喜和劫後餘生的眼睛。
他翻身上床,戈菲背對着他。
一時間沉默蔓延,困意襲來,綏因打了個哈欠閉上了眼,意識昏沉之際,身邊的戈菲翻了個身,湊到他面前。綏因下意識伸手拍上他的背,戈菲擠進他懷裡,指尖點在他的喉結上。
可惜冰涼的觸感并未喚醒他的理智,綏因在失去意識之前,隻聽到一串斷斷續續的低語——
“我……你……會死……不許……”
他并沒有将其當回事。
第二日一早,綏因起床的時候戈菲已經去了軍部。
不等他。
綏因略有不快,但很快這點不快就消失不見,到達軍部的時候戈菲已經坐在了工位上,綏因徑直走向自己的位置處理每日的文件。
出乎意料的是,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内,戈菲的公務處理得很好,他挑不出來錯,比他親手提拔的那幾隻蟲也要好上不少。
還不錯。
一上午的時光很快過去,綏因向來是在食堂吃飯,前幾次是因為特殊情況所以沒有過多在軍部逗留,今天一切恢複正常,自然也就留在軍部。
戈菲跟在他的身後,一起上軍部食堂。
軍部雖是負責蟲族軍事方面部署,但不僅僅是管理軍隊,警署和監督處都是軍部的二級機構,警署的部分文員和監督處的蟲都是不用上戰場的,雌蟲居多。
得益于雄蟲們的精神絲在操縱機甲方面格外占據優勢,大部分精神力達标的雄蟲會選擇投身軍隊,負責沖鋒,而雌蟲這大部分負責偵查等輔助工作。
綏因工作的地方就在他家所在的那顆星球上,準确來說這顆星球已經被改造成了軍事基地,阿娜塔卡西亞星系和布加爾米什星系的加入使得維什亞星系從蟲族領土邊緣星系成為中心,這顆星球自然而然就被當做了核心。
議會、軍部、審判庭集中在一起,成為一個巨大的“蜂窩”運行體,追求“高效率”和“高準确”,這裡是外族甚至本族平民都不準許進入的核心地帶,軍部的蟲進出都要經過嚴格的審查,軍銜在少校及以上的将領基本上居住于此。
也就是說,食堂基本都是熟蟲。
綏因還在回第五軍團長默裡奇的消息,邊境的戰況良好,但他們派出去的偵察兵查到了一些蒂斯特曼和其他種族密謀的證據,裡面有議會參與的痕迹。
他剛放下光腦,戈菲就将盤子推到他面前,筷子還沒拿起來,三隻熟蟲便坐到了他們對面——木斯托和拉曼,順帶着法紮伊。
“我說……你來幹嘛?”綏因沒好氣地掃了拉曼一眼,又從口袋裡掏出顆糖果遞給法紮伊,另一顆塞到了戈菲的口袋裡。
“幹嘛?”戈菲低聲拍他的手。
綏因反手捏住他的手,小聲道:“吃飯。”
“我說你倆,可以大聲點。”拉曼一臉看好戲的眼神。
“你來這幹什麼,找罵?”
綏因連眼神都沒分給他。
拉曼:“喂,就算不是家屬,作為軍醫部的醫生我也有資格吧?”
“你一個精神科的,來軍部?”
拉曼都氣笑了,他深吸一口氣,目光真誠:“一個月前你親自批的文件,要設立精神科給那些ptsd的士兵。”
綏因挑眉,哦,分身幹的,他不太清楚,那時候他在幹嘛來着?好像是在小世界裡帶兵打仗順便躲主角攻的窮追猛打。
但是他不承認,他轉移話題。
“你舍得辭職?”
“陪我們家木斯托啊,再說了,醫院我早就待膩了,條條框框的,軍部這種抽象派才适合我嘛!”
綏因分給他一個淡淡的眼神,懶得理這種神經病,他回頭看了眼乖乖吃飯的戈菲,心情頓時好上不少。
拉曼扭頭喂了口自己的崽,又慢悠悠道:“對了,聽說薩法爾出院了,你有收到消息嗎?”
綏因皺眉,還沒等到他說話,便聽到身邊的雌蟲幾近失态驚呼出聲。
“什麼時候的事?!”
一時間視線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戈菲有些懊惱地垂頭又閉上了眼,整理好情緒再擡頭,已然恢複了面無表情的模樣——他的慣用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