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綠色竹節戒尺有棱有角,打在手心生疼。
不過薛夫子似乎真有“手法”,打完十下之後,手掌紅而不腫,竟然還能寫字!
厲害啊。
這是打出經驗了?
紀霆心裡連連感歎,又對上薛夫子不喜的目光。
紀霆下意識看了眼自己衣服。
金絲錦袍,上面繡着繁雜的紋樣,正是京城最時興的浮誇風格。
“夫子,我明日就換身樸素的衣裳。”紀霆搶先一步道!
果然,薛夫子不再看他,轉而說了另一件事。
“入學考試本在正月十八,你們來得雖晚,考試卻不能少。”
說罷已經有助教過來,帶紀霆,紀陽,紀風三兄弟前去考試。
哦,摸底考試。
轉學生必備。
等會兒摸底考試?
紀霆心裡一驚,他這底,還能摸嗎?
小四小五也是一臉茫然。
家裡也沒說,上學頭一日就要考試啊。
古今中外,哪個學生不怕考試的?
三個剛挨了打,馬上就要考試的同窗,迎來學堂裡其他學生的同情目光。
習慣吧,這就是咱們博學館。
考試跟打手心,是必不可少的項目。
考出去的學長說過:“沒有被打過手心,沒有考過試,那還是博學館學生嗎!不是!”
但頭一天就把兩項集齊的,還是很少見。
尤其是最前頭的人。
那就是紀霆?
在京城長大,還是京城有名纨绔的紀霆?
衆人目送三人去往小室,這裡環境清幽,多是夫子們喝茶的地方。
這會騰出來用于三人考試。
考試之前,郝助教先跟三人說了博學館的情況。
紀霆隻聽說過這地方教學嚴苛,具體情況,還真不知道。
“博學館招收五歲到二十二歲童生,考上秀才,又或者年滿二十二,就要離開。”
“博學館現有三位夫子,一位助教,五十三名學生,按照學問高低,分為三個講堂。”
“一為童蒙堂,二為四書堂。”
“最後是備考堂。”
聽名字便知道其中不同之處。
今日的摸底考試,便是分班用的。
紀霆面上帶笑,心裡則是尴尬笑。
兩個弟弟去哪他不清楚。
但自己去哪,他很明白!
完了。
昨日還說,自己要罩着兩個弟弟,如果分不到一個班,還怎麼罩啊!
巳時初開考,半個時辰後交卷,巳時末成績就能出來。
差不多等于九點開考,十點交卷,十一點出成績。
不愧是嚴厲出名的博學堂,改卷子的速度都這樣快。
一時間,小室内安靜下來。
隻有三個學生翻卷子,做題的聲音。
最上面的郝助教笑眯眯看着大家,眼神不轉一瞬。
紀霆同樣在看試卷。
如今行文習慣,為先上後下,從右到左。
跟現代的從左到右,一行一行地看,完全是兩種感覺。
再者,沒有标點符号,倒是使用句讀(dou),小停頓為讀,語句較大停頓為句。
可正規的書籍,一般不喜标注句讀,為的就是讓讀書人自己讀,什麼時候讀順了,也就讀成了。
正是那句,書讀百遍其義自見。
不錯,文人雅客興緻确實極高。
看他紀霆看不懂啊。
隻見試卷上寫着幾行字,讓答題者默出下面的内容。
為人子方少時親師友習禮儀。
考生順着往下寫,能默出多少,算多少。
紀霆看得出來,這出自蒙童必讀的《三字經》。
他能背出個大半,可是背歸背,要是寫出來,那是兩回事。
這是不是有點為難理科生了?
默寫到最後,勤有功,戲無益,戒之哉,宜勉力時,紀霆已經滿頭大汗。
默完最基礎的三字經後,接着便是《千字文》,然後是《明賢集》。
剩下的?
剩下的他都不知道出自哪!
還怎麼默啊!
古代的小朋友,也有這麼多書要的嗎?!
寫到最後,還有兩道大題,紀霆看清是《大學》《論語》的内容。
相比古代蒙童讀物,這兩本的默寫還是比較順暢的。
“時間到。”郝助教開口,“可以把試卷交上來了。”
紀家三兄弟挨個去交卷子,走出小室,隻聽小四松口氣道:“本來以為博學館的考試極難,沒想到也還好。”
小五同樣點頭。
兩人齊齊看向三哥哥。
三哥哥以前在京城讀書,父親還是榜眼,對他來說,應該不難吧。
紀霆尴尬一笑。
小五想到三哥那手字,還是安慰道:“三哥哥,想來字不太重要,會默就行。”
可他也不會默寫!
紀霆擺擺手,人有點麻。
不過他們很快被同窗圍住。
主要是四書堂的學生,對紀霆十分好奇。
“京城來的!”
“他爹是榜眼!”
“他是纨绔!”
紀霆幽幽看過去。
怎麼說話呢!
那學生趕緊捂住嘴,生怕他被纨绔欺負了,還有人小聲道:“别惹他,他頭一日上學,就敢罵夫子是王八!把夫子氣跑了!”
紀霆又幽幽看過去。
他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