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宴會的時候正好是八點鐘,宴會開始有一會兒了,他出現在大廳的時候,人群中央的尤利塞斯明顯變了臉色。
埃利夏站在他的旁邊挑了下眉,視線在他們中間來回掃,最後識趣地朝着綏因遙遙舉杯,再轉身回到愛莉西安聚集的地方——她們一向不太喜歡同其他種族外交。
綏因像隻開屏的孔雀,施施然走到尤利塞斯對面,右手套着白手套握着酒杯朝他行了個紳士禮儀——原本以他的身份并不需要。
尤利塞斯有些防備,更多的是不解,但很快就知道為什麼了。這隻雄蟲并沒有安什麼好心,他輕輕擡頭,像隻高傲的天鵝昂着腦袋看他,惡魔低語在他耳畔響起:“代我向您的父親問好,我特意為他選的地方睡着舒服嗎?”
尤利塞斯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什麼地?埋骨之地!
“當然……再、好、不、過!”尤利塞斯咬着牙,幾乎維持不住人形。
尤利塞斯的父親死于蟲族境内,綏因拖着瀕死的他繞行,冒着被炮火轟成灰的風險隻身裸露在飛行器外,單手拎着他免費讓其在視野最佳點領略蟲族的好風景,最後他死于日暮川星系的邊緣星球。綏因到現在還記得他從萬米高空跌下的絕望眼神,那是很好的景色,他期待能二次參觀,不過尤利塞斯貌似并不打算那麼快給他這個機會。
那就隻能他自己來找機會了。
面對尤利塞斯的仇恨,綏因報之以微笑,他脫下手套遞給身邊的副官,溫聲道:“梅朵納,你去看看我們大統領,别讓他喝醉了又從高樓跌下。”
話語間,視線從未離開過尤利塞斯的眼,他從不畏懼這樣憤恨的目光,這樣滿眼都是他又奈他不得的情緒是極好的養料——滋養他的愉悅心情。
“好的,冕下。”梅朵納微笑應答,像個實打實的AI,忽視尤利塞斯的眼刀,微笑着跟上去,和他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
綏因很是滿意,梅朵納是一塊沒有情緒的社畜屬性綠磚,哪裡需要哪裡搬。他的兩位副官,弗爾弗吉斯負責貼身事務和行程安排,梅朵納負責大小宴會和交際,現在戈菲擠掉了弗爾弗吉斯,小弗同學就被他派遣去負責外交文件了,那是個輕松的活,算是他的對弗爾弗吉斯的補償——外交場合易受白眼,尤其是尤利塞斯。
所以他先幫弗爾弗吉斯出個氣,即使尤利塞斯甚至沒來得及對弗爾弗吉斯“橫眉冷對”。
綏因樂意這麼做,尤利塞斯咬牙切齒的表情讓他心情大好。
他端着酒杯慢吞吞走到埃利夏身邊,後者注意到了他的到來,但仍舊同本族一名烏發女性說這話,綏因也不催促,靜靜等待着她們聊完,待到烏發女離開後,埃利夏才正視他:“我原本是不打算來的,但聽說你要參加……忽然變卦也得給我個理由吧,綏因冕下?”
她闆着臉,公式化的面容看不出絲毫情緒,綏因朝她舉杯,主動碰了碰杯壁,玻璃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聲,綏因慵懶地向後一邊倒去,靠在牆壁上單手插兜又舉了舉杯,笑得狂妄。
“埃利夏,我需要時間,而且……你也沒跟我說實話不是嗎?”
“我說的都是我知道的。”
“那你們的智者呢?不存在這樣的東西,你當我是小孩嗎,相信你天馬行空的童話故事?”
綏因并不生氣,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她,等待着埃利夏口中的實話。
肉眼可見的,這位精神極度緊繃的、号稱愛莉西安百年來最偉大的薩拉斯終于敗下陣來,綏因并不覺得她是屈服于他,她是屈服于對愛莉西安未來的渴望。
疲憊的眼閉上又睜開,松懈下來的聲音散發着明顯的迷茫。
“我不知道……為了紀念災難時代的人們,我們創建了禱告祭壇,十天前一份符文出現在祭壇中央,上面寫着你的名字。”
埃利夏說完便閉上了嘴,等待着他的回答,綏因眸中閃過異色,他道:“綏因……克裡斯汀?”
“綏因。”埃利夏看了眼周圍,确保拘留他們最近的都是本族人民後才向前一步,幾乎貼在他的身上,呼吸打在綏因的肩膀上,她道:“是‘綏因’,這個名字不符合蟲族取名方式,用我們的文字刻在石頭上,順便附贈了一句話。”
綏因心尖一跳,垂眸正好對上埃利夏烏黑的眼,他面上笑意不減:“繼續。”
“‘你的疑問在此都将解決’,有頭緒了嗎?”
誰的問題,埃利夏還是他綏因?
他面含笑意,并未給予明确的回複,隻似是而非道:“或許。”
綏因一直在思索着什麼,忽然一股灼熱的視線萦繞在他的周圍,擡眼望去,一個熟悉的雌蟲出現在他的面前,一雙眼平靜地看着他。
戈菲?他來這裡幹什麼,他現在可沒有身份……
綏因站直身子後退一步,禮貌地朝埃利夏微微鞠躬:“我會給你答案,請耐心等待,告辭。”
“感謝。”
埃利夏目送着他離開,又将通訊器關上,通訊器上停留着一張照片,石壁的照片,隐約能看見牆壁上有幾道劃痕,模糊地組成一串句子……
綏因端着酒杯朝戈菲所在的地方走去,然而還未等他走到戈菲的面前,他的身邊就湊上了兩隻蟲,一雌一雄,他……沒見過。
綏因眯起眼睛,腳步停下,胡思亂想間同戈菲四目相對,他在等待戈菲的解釋,但對方貌似沒有這個想法。視線在他身上簡單地停留了一段時間後便輕飄飄地挪開,就像是沒看到他一樣。
他無意識地往前走了兩步,很快又停下。
他去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