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世間最幽黑的深潭,窺不見底色,透不進光亮。
蘇绾缡常常覺得自己看不透他,即便那雙眼睛裡含着笑,卻也像是與所有人都隔了一層厚重的冰層一般。
可那雙眼睛卻能如沼澤一般,你看不透他,但卻能夠被帶着沉沉下墜……
又是昨夜那樣的眼神!
蘇绾缡瞳孔一滞,昨夜那種鋪天蓋地讓人幾欲窒息的感覺再度湧上,像是一張密網一般将她層層束縛,網羅在獨屬于蕭執聿的氣息下。
心跳無端加快,舌根不自覺開始發麻,壁腔内的傷口似又在隐隐作痛。
蘇绾缡腦海裡浮現出蕭執聿昨夜的模樣,她拼着力氣喘息躲避,卻被他壓着上前,被迫承受他渡過來的每一寸呼吸。
那個陌生的蕭執聿,那個并不算溫柔的吻,莫名的,清晰的,再次湧現……
蕭執聿眼神一寸寸梭巡,如有實質一般的眸光撩起她每一寸皮膚的顫栗。
他擡手,忍不住捧起她的下颌,如獲至寶一般虔誠,指腹緩緩摩挲她的側颌,激起她一陣癢。
他喉間不由滾了滾,慢慢傾身……
“蕭執聿,外面都鬧得天翻地覆了!你在裡面躲清閑?”
突然,一道突兀的聲響從外間傳來,下一秒,人便已至帳内。
旖旎氣氛瞬間被打破,蘇绾缡立馬回神,如同受驚的鳥兒一般,迅速起身離得蕭執聿老遠的距離。
她眼神頻繁眨動,整張臉紅得如同火燒雲一般,看着恨不得将整個腦袋都埋進地裡。
宋先禾愣在了原地,怎麼也沒有想着帳内竟然是這般情形。
這……還是大白天吧……
宋先禾有些汗顔,蕭執聿這麼急不可耐?!
“宋大人既有要事,绾缡先行告退。”蘇绾缡呼吸急促,腦海裡瘋狂想着說辭。
話的尾音還未消,便見她立馬屈了屈膝,腳底像是抹了油一般跑了出去。
宋先禾甚至來不及阻止。
他……什麼時候說有要事了……?
宋先禾收回僵硬在空中欲要攔住蘇绾缡的手,歎了一口氣轉過身來,跑那麼快……
剛一轉身,宋先禾猝不及防感受到一陣寒意襲來。
他擡眼,隻見落坐在塌邊的蕭執聿眸光似刃,像是要将他一片片淩遲一般。
宋先禾有些欲哭無淚,他也不知道這裡面是這樣的情況啊!
他讪笑了一聲,“哈哈哈,你們興緻挺好。”
“你最好有事。”蕭執聿睨了他一眼,低頭攏上自己散開的外衫,似在等着宋先禾給他一個合理解釋。
宋先禾手扶了扶額,暗自咬牙,自己怎麼就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打擾了不該打擾的。
宋先禾此刻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也好過被蕭執聿折磨。
他腦袋靈光運轉,将自己收集來的信息一股腦道了出來。
“我們的人去查了,那劍柄上,确是齊王舊部的符印。”宋先禾一本正經道。
蕭執聿擡眼,眸裡毫無波動,等着他的下文。
顯然并不買賬。
宋先禾咽了一口唾沫,繼續道,“我們在林中還發現了程伯侯的人,在我們的人去之前,他們從那老虎的屍體上找到了銀針。”
這一次不等蕭執聿的反應,宋先禾就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另一隻手扶着這隻手的手肘,在月門處來回踱步,做沉思狀。
“看來,這老虎突然發威是程伯侯推賀乘舟上位的跳闆。這程岩安怎麼就看中了賀乘舟?”
宋先禾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他轉頭看向蕭執聿,想從蕭執聿這裡問出一個答案,卻在觸及到他的眼神時驟然想通了一切。
宋先禾彎了彎嘴角,樂了一聲,“看來你棒打鴛鴦散的事,是被程岩安知道了。”
有意思……
宋先禾自動吞掉了最後一句話。
但是即便如此,宋先禾還是無可避免地得了蕭執聿幾記眼刀。
他輕咳了咳,不自在地聳了聳肩,終于正色了起來,“程岩安扶賀乘舟上位,分明是沖着你來的。你與他有奪妻之恨,這朝政之上,除開程岩安,賀乘舟一定是最恨你的人。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雖說他賀乘舟不成氣候,可難保今後不會給你使絆子,不如眼下,就斷了他的打算?也給程岩安一點苦頭?”
宋先禾知道,憑借蕭執聿睚眦必報的性子,是不會放過這樣一個機會。
更何況,如今賀乘舟還深陷齊王舊部刺殺一案,有了這個罪名,程岩安就算最後能夠脫得幹淨,也得惹上一身騷!
賀乘舟……?
蕭執聿輕喃了喃這個名字,唇邊滑過一道譏諷,“聖上不會輕易對程岩安下手,他樂見其成臣子間互相鬥法。賀乘舟……我還大有用處。”
這話的意思,便是不打算動他了。
宋先禾有些震驚,蕭執聿何時這般好說話了?還是對着蘇绾缡心尖尖上的人?
再看他眸底的玩味,宋先禾瞬間了然,不禁為賀乘舟打了一個寒顫。
落到蕭執聿的手中,還不如此刻被聖上處置了的好。
看來,以後還有得鬧……
“還有一個事情,安甯郡主昨夜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