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維爾遞上來一沓畫像。
艾弗裡能夠叫得出他手底下的每一個士兵的名字,也記得他們來自哪裡,他們不隻是他的士兵,更是兄弟和朋友。
他們的故鄉是個邊陲小鎮,一年中的很多時候都籠罩在白雪之中,是個很冰冷的地方。
達裡安終于理解了那句聖西爾的冬天沒有雪是什麼意思了,傳說中的聖希爾四季溫暖如春,不會像他們的家鄉那樣很長時間被雪覆蓋。
一個個小骷髅都被打包好,費奇和費奇太太也來幫忙,往小盒子裡面鋪上柔軟的棉絮,放上一支從茶罐裡面裡面拿出來的玫瑰幹花。
他們掏空了整整兩罐玫瑰茶。
金雀花門短暫地敞開,一隻又一隻的烏鴉飛過來,叼起包裹将他們送回故鄉。
塞維爾伫立在門的一側,給排隊的烏鴉發堅果,一把堅果一個包裹,這是它們的勞動報酬。
所有的骸骨都被送回那個名為瓦萊納的邊陲小鎮,現在正好是瓦萊納一年四季中短暫的春天,雪桑花在陡峭的丘陵上成片綻放,靈魂們沉睡在盛開的花叢中,終于得以安息。
送走最後一隻烏鴉以後,金雀花門重新關閉了。
“我們走吧,艾弗裡。”達裡安對艾弗裡說。
“嗯,謝謝你們,請拿走我的靈魂吧。”艾弗裡微笑起來。
他們一起往高塔的頂端走去,一圈又一圈的樓梯很漫長,長得足夠再發生一些閑談。
“你喜歡辛西娅嗎,無意冒犯,我隻是稍稍有點好奇。”達裡安問。
“不,不是的,我們隻是朋友的關系。”艾弗裡撒了個違心的謊。
爬滿常青藤的高牆下,他曾經對滿臉不快樂的少女請求過:“辛西娅,你要和我一起回瓦萊納嗎,那裡有一望無際的雪原,但短暫的春天會有漫山遍野的雪桑花……”
辛西娅輕輕把手放進他的掌心裡,但又匆匆抽了出去,她低下頭說:“對不起……”
對不起,她願意的,隻是她不能……
他們都沒有再說話,隻有吹拂過常青藤葉片發出的輕微沙沙聲。
高塔的最頂端是一個如同星空般的巨大穹頂,流星的軌迹劃過璀璨的穹頂星圖,這裡沒有窗戶四面黑暗,但他們腳踏月亮頭頂星光,可以看清彼此的身影。
“把手給我吧,艾弗裡。”達裡安說。
艾弗裡把手遞了過去。
塞維爾将契約拿出,往星空穹頂一抛。
達裡安輕輕地念出一段來自亘古的咒語,抛向空中的契約變成了一段散發着光亮的字符,它們飛向艾弗裡的身體。
艾弗裡被光亮簇擁着,身體緩緩浮空而起,他漸漸變得透明,就像是剛踏入魔法小鋪時那樣。
“再見,謝謝。”在他的身體透明得即将要消失的時候,他說。
一滴來自靈魂的晶瑩淚滴掉落在月亮地闆上,濺起細碎的熒光。
達裡安的手被松開,艾弗裡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他的靈魂化做了一顆星星,飛向頭頂上的星空。
群星閃爍,艾弗裡成為了其中的一顆,他們永存于高塔。
“晚餐吃什麼。”達裡安神情恹恹,不太能打得起精神。
“黃瓜配烤野鴨怎麼樣?甜點是榅桲果凍。”塞維爾說。
達裡安點了點頭,然後朝着樓下走去。
特殊的客人不會經常有,告别了艾弗裡以後,他們又重歸了平靜生活。
達裡安的低落情緒持續了好幾天。
費奇太太告訴塞維爾,這種持續低落心情需要好幾天的大分量甜品來治愈,這是正常現象。
每次收取靈魂都會這樣,達裡安會受到靈魂們的情緒感染。
如果靈魂是歡愉的,那麼高興的情緒會持續好幾天,如果靈魂是悲傷的,那麼就會持續幾天的情緒低落。
塞維爾按照費奇太太的配方,烹饪出了很多份添加了雙份糖的甜品,達裡安将它們都吃掉了。
今日荒原天氣,陰。
法師先生心情,雨後初晴,晴轉局部陣雨。
店裡來了位老客人,讓達裡安分外想念瑪麗夫人。
在法師先生的客人名單裡,女性客人們都比較受歡迎,她們性格多樣但總的來說比較溫柔可親,并且給錢也很爽快,達裡安不介意在奸商的合理範圍内打一點小小的折扣。
而最讨人厭的客人當屬于面前的這位莫裡斯先生。
這位中老年男性需要長時間的恭維,抓金币非常緊,如果不是達裡安有閑談收費規矩,他能夠喋喋不休地吹噓一整天。
此時此刻莫裡斯先生嚼着廚房新烤的餅幹,大談特談他的生意經:“隻要在豆子豐收的時候将它們都儲存起來,等到價格上漲的時候賣出去,就能賺到一大筆金币。”
達裡安說:“您真是高瞻遠矚。”
莫裡斯先生對于簡短的恭維有些不滿意,但想讓這位店主多說幾句話是額外的費用,所以他轉而說起另一件事。
“你知道賽奇男爵嗎?他可真是丢盡了貴族的臉,竟然用餅幹屑雇傭老鼠來擦馬靴……啧啧啧,老鼠是多麼的肮髒,它們在垃圾堆裡打滾,用腐敗的食物來填飽肚子……唔,這盤餅幹可真好吃,有王宮的味道,是哪個廚子做的?”
這可真是個好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