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客棧内。
“小二,肉!肉!肉!”
長着絡腮胡子的大漢雙手用力拍着桌子,塵灰飛揚。
小二連忙趕到桌前,歉意連連笑道:“客官,今兒趙元笙去采買新肉還沒回來,還請擔待則個。”
一個身穿綠衣的粉面郎君陰陽怪氣道:“這趙元笙辦事忒不利索,怕不是又鑽胡同與哪個初孽尋快活去了。”
說到這,他捂着嘴輕笑了兩聲,不料這一下,平滑的手心突然裂開一條縫,一張帶着尖利牙齒的鮮紅嘴巴張開,從中一條舌頭伸出舔在臉上,将綠衣郎君那張嫩滑的臉皮完整地卷入口中,咔嚓咔嚓,發出清晰的咀嚼聲,沒了臉皮的綠衣郎君頂着一張血糊糊的臉,突出的眼珠還轉動着,咧到耳後根的嘴角也未合攏。
發覺小二盯着自己,一副想笑不敢笑模樣,粉面郎君摸出鏡子一照,頓時捂着臉尖叫起來,“你這該死的東西,我剛做的臉啊。”
說罷把吃了自己臉皮的那隻手狠狠往下摔去,那手見狀不好,脫離手腕,五指發力奔走跳躍,一下就蹦到後面三兄弟飯桌上。
那張桌子坐了一個常人三倍大的身子,從上往下長了三張臉,從左往右長了六隻手。共用一個身體的三兄弟用六隻手對着桌上的烤鹵豬大快朵頤,也沒注意有隻手混進來,抓起就塞嘴裡,片刻後三個腦袋同時感覺肚子痛了起來。
肚臍眼下面的臉道:“大哥,好生難受。”
頭上的臉喊:“老二,你方吃些甚麼?”
胸口那張臉一陣發青:“記不清了,隻是嘴麻。”
老二那張臉說罷,嘴唇一陣發抖,吐出一隻白骨森森的手,那隻手飛了出去,一下戳到絡腮大漢的屁股上,絡腮大漢沒有長腿,下半身是一團肉球,即當屁股又當腿,被一下戳中,痛的肉球一跳三米高,又把腦袋撞進屋頂,拔不下來。
粉面郎君見狀,再次用剩下的手捂嘴笑了起來,結果另一張手上的嘴巴也飛出舌頭,把剛換好臉又扯下來。
“肉!肉!肉!”
随着絡腮胡大漢幾聲喊,身下肉球長出幾隻昆蟲肢節,把屋頂劃了大洞,肉球落下,把地闆砸出一個大洞。
“粉娘們,原是你這個混蛋。”
大喊身下肉球的肢節橫掃如風,朝粉面郎君直擊而來。
“嘻嘻,笨肉球,你奈我何。”
粉面郎君沒了手,也不與他争強鬥力,将身一扭,化成一堆冒着藍泡的毒水滲進地闆。
肉球長出的肢節斬斷三根大柱,打在吃飯的三兄弟身上,碰出一條淺淺的白印子。他們随手把那肢節折下,放在嘴裡大口嚼了起來。
沒了柱子的整座客棧房頂立即塌了下來。
“哎呦,小店的東西,小店的東西,客官别打了。别打了。”
小二見客棧都要打沒了,急了起來,身上開始長出一個又一個肉瘤,那些瘤子瞬間把他的身體都遮住了,而且還在不斷長大,直到像一座肉山把屋頂給頂了起來。接着又撕下一片又一片連皮帶血的瘤子塗在柱子的斷裂處,把柱子拼接了起來。
一些肉瘤亂飛,不小心飛到三兄弟餐桌上,又被吃了下去,果然肚子又痛了起來。
三兄弟那邊揮舞六隻手哐哐亂砸,三張嘴齊叫:“小二,你這店原是黑的,肉食卻不幹淨,徒讓俺們受些腌臜病苦。今當把你縛了,解去小姐處吃頓官司。”
說着六隻手哐哐亂砸胸口,震的灰塵亂飛。
小二恢複原狀,愁眉苦臉抱怨:“哎呦,小的早就勸過你們多待片刻,食些幹淨好肉,你們待等不及,非要亂吃,如今卻來怪我。好沒道理。”
小二這邊還未說完,那片絡腮胡子為了找化成毒水的粉面郎君又開始滾動肉球拆起地闆來。
三兄弟更是不消停,一個身子上的三張嘴吵罵黑店之聲不息。
眼見整個店内一團亂糟,小二急道:“好了,好了,各位客官暫且息怒,我到後廚刮些新長的肉來,給各位大爺賠個不是。”
一群妖怪聞言終于消停下來。
“趙元笙那小子忒得懈怠,遲遲不歸,留我一人在此做活受累,等掌櫃娘子做客歸來,定要好好告上一狀。”
小二滿腹怨氣拿着剔骨刀轉進後廚,一股慘絕人寰的叫喊聲傳來,在場衆妖都露出興奮的神情。
三兄弟身子的上、中、下三張臉步調一緻的伸出三根舌頭舔了舔三張嘴唇,異口同聲道:“聽叫聲,這舌頭想來肥美多汁。”
粉面郎君也追回了自己的兩隻手,其中一隻被三兄弟吃的隻剩下了骨頭,他也不管,直接胡亂按在腕上:“若非小姐不許,這舌頭肉滋味,我定要品嘗一番。”
下身肉球的絡腮胡大漢雙手胡砸亂拍:“肉肉肉,我要肉!”
“客官,肉來了。”
伴随一聲喊,小二端盤子走了出來,嬌嫩帶血的肉塊随着腳步輕盈搖晃,在燭光下閃着晶瑩光澤。
“肉來了,肉來了。”
妖怪們一擁而上,十隻手一起搶去,也不管是肉還是盤子,抓起就往嘴裡塞,吃爽了就大笑起來,連玻璃片從嘴裡透到臉外也顧不得。
咚!咚!咚!
門外傳來敲門聲,小二以為是趙元笙回來,結果剛開條縫就見一張初孽的慘白臉龐在外,當下又把門縫合了起來。
“哪裡來的初孽,這裡是你這種東西能進來的麼?去去去,沒有剩肉給你,滾一邊去。”
門口敲門聲還是沒停,一下、一下有節奏的繼續撞着大門。
“嘿,還沒完沒了是吧,今兒非得讓你知道知道爺的厲害。”小二撸捋起袖子打開門口,就見門外初孽竟隻是個腦袋,被挂在一根挂燈籠竹竿上,那竹竿立在地上,随着風的吹動帶着初孽腦袋一下、一下前後搖擺,剛才的撞門聲就是這麼來的。
這時,一隻手從側面悄無聲息伸來,一把掐住小二脖子猛地拽到了陰影處,黑暗裡,一陣撲騰後,再也沒了動靜。
客棧裡的怪物們剛把整塊肉和盤子都吃了個幹淨,連臉上的碎片都拔了下來,舔兩口吞了下去。
共用一個身體的三兄弟剛吃飽就躺在地闆上呼呼大睡起來,三道呼噜聲此起彼伏。
絡腮胡大漢打了個飽嗝:“小二呢?再來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