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載貨物的馬車慢吞吞地走在青石闆路上,不時有陰冷的風吹過,讓連夜趕路而昏昏欲睡的商隊成員們一個激靈都清醒了不少。
“老爺,這鎮裡怎麼一個人都沒有啊,就算是晚上,也該有盞燈籠啊。”
“聽聞拈穗鎮前些日子遭了旱災,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這個有關?”
“我總覺得有些怪異,也不知道小少爺怎麼樣了?”
“哼,這個敗家子,又不知道又惹出什麼亂子。連信号彈都放出來了。現在沈兄不在了,但願他不要給沈府添亂就好。”
“老爺,這地方,我怎麼都覺得透着一股怪異,從進來起,就有說不出一股血腥味,還快點找到少爺為妙。”
“那放信号彈吧,我們連夜趕路,也是聽到過些此地不好的傳聞,等找到那孽子,我也要勸墨涵侄女盡早搬離此地。”
“老爺,你看那。”
上官老爺停下腳步,順着聲音看去,一把油紙傘懸浮在一間客棧上,獨自旋轉着。遠處是一片碎石爛磚,似乎剛經曆劇烈的打頭。
“通知下去,讓所有人把家夥都什拿出來,你到隊尾去,把太史副會長、夏侯副會長請過來。”
“老爺,不是我膽小。但這地方實在邪門,我擔心,這裡會不會有………”
“你想說什麼?”
“沈府近在咫尺,沈家大小姐又是少爺未過門的媳婦,也不算壞了規矩,我們是不是先把車上東西借來……“
上官老爺思慮好一會,道:“把布掀了,東西就先不要動。你去發信号彈,再派個腿腳快的人先到沈府報信,務必要見到墨涵侄女。”
車上的掩布被掀開,一大堆各式各樣的法器出現在衆人面前。
“姑娘請茶。”
月光籠罩的落鵲橋上,一張高幾旁擺着兩張彈墨交椅,念夕塵和沈墨涵各自坐着。
【宿主,說不定裡面有毒。】
念夕塵置若未聞,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老實說,打了半天,還真有些渴了。
”姑娘遠道而來,是走水路,是走陸路?”
“是坐船。”
“拈穗鎮的柳葉河在江南也算有名,鎮外三裡地有處蝴蝶峽,風景甚好,每日清晨,有大片蝴蝶穿峽劃江而過,是我們這獨有,别處尋不到的,不知姑娘可曾看了?”
“我被系統直接送到鎮裡岸口,無緣得見。”
“啊呀,卻是可惜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語氣溫和,氣氛融洽,倒像一對尋常主客閑聊。
咕嘎,咕嘎。
天空中一直盤旋的妖鳥發出兩聲怪叫。
沈墨涵聽了,用手輕敲兩下桌幾,橋盡頭處的地面塵土揚起,兩棵枯瘦萎靡的妖根爬了出來,這兩棵妖根上也長滿了大眼珠子花,隻是花瓣焉聳着,眼珠子也是被一條絲線挂着在花蕊處,随時要掉在地上的樣子。
接着又有幾個身上長滿樹根的怨樹邪爬了出來,它們捧着荷葉式的翡翠盤子和一雙象牙鑲金筷畢恭畢敬放到沈墨涵面前。
兩棵肉球妖根伸出藤蔓互相抓起對方身上的眼珠子,肉塊,撒到盤子中央。
盤中的肉塊泛着紅水,長出的根須在空氣中擺來擺去。
沈墨涵眉頭微蹙,臉上閃過一絲惡心表情,但到底還是歎了一口氣,拿起筷子夾起盤中之物,蒼白臉上浮起一抹紅暈,對念夕塵道了句失禮,而後用袖子捂住臉,傳來一陣嚼肉聲。
念夕塵這才知曉,五方妖根原來就是沈墨涵的食物。
除了她的自己手上的一棵外,其他四棵分别在四個妖巢巢主之手,珠光寶氣閣的掌閣娘子彩雲财大氣粗,早早就将妖根養大送給沈墨涵。而掌櫃娘子、樓娘子、護院教頭三位就要慢上一籌,妖根還未完全成熟,尚在自己手中,最終沒來得及上交,就被念夕塵斬殺。
沈墨涵吃相優雅,但動作很快,兩棵妖根你來我往,不斷從對方身上撕下肉來放進盤中,不一會兒功夫,兩棵妖根就被吃完。隻剩下兩個樹墩掉在腳下,幾個怨樹邪過去将肉樹墩撿起來,放到盤裡。
沈墨涵快速将樹墩也吃完後,用手絹擦了擦嘴,将袖子放下來,臉上紅彤彤,有點不好意思看念夕塵,似乎對當面用餐之舉感到十分羞愧。
念夕塵問:“吃飽了麼?”
沈墨涵聽了,更覺害羞,情不自禁用手捂住臉頰,微微點頭。
“那來吧。”
“嗯。”
沈墨涵身形消失在空氣中。
念夕塵打了個響指,007從商場兌換來的一炳精鋼長劍落在手中。
突然間白色人影一晃,一根黑色頭發向念夕塵眼睛疾刺,從見面起,念夕塵表面輕描淡寫,但心中早已處處留意,隻見她長劍橫起,向對方手指削去,沈墨涵若不收手,頭發和手指就要被一起斬落。倏爾間,念夕塵隻覺太陽穴一癢,腳下使勁,帶着身體轉個半圓,一根細細的長發從臉頰前險險飛過,釘進石橋欄杆上的一側雕柱中,餘勢不減,又從另一邊飛出。
沈墨涵手段果然不凡,一瞬間防守反擊,讓念夕塵進副本以來,第一次起了認真對敵的念頭,手上長劍刷刷三劍,成三角之勢,攻之要害。
沈墨涵愣了一下,贊道:“姐姐好厲害啊,跟我之前殺掉的斬妖宿主完全不同。”
摘下發簪,披散頭發,左一撥,又一挑,第三下,咔嚓一聲,發簪折斷了去了。當此時機,自然不能容她有出手回擊之機,念夕塵當即一劍朝咽喉刺去,沈墨涵長袖揮動,三千青絲揚起,擋住長劍。
念夕塵見兵器要被纏住,手臂一抖,舞了個劍花,但見青絲轉旋,與劍花撞在一起,铮铮铮,傳來一陣金鐵相交之音。
兩人同時躍開,幾縷少女的秀發飄落在兩人之間。
沈墨涵看着自己被砍得參差不齊的發梢,鼓起嬰兒肥的臉蛋,對着念夕塵做出一個表示不滿的表情。
“我們那有個說法,女孩子用頭發打架的話,沒嫁人前就要先秃了。”
“哼,才不會秃呢?”
說着,沈墨涵說着又隐去了身形。
咚!咚!咚!咚!
四面高牆從天而落,将念夕塵圍在其中,擡頭望去,四面牆上分别寫着,酒、色、财、氣,在牆的頂上分别站着四個熟悉的身影,掌櫃娘子彩鳳、掌閣娘子彩雲、樓娘子樓瑩、護院教頭沈重魂。
他們都目光呆滞,但顯然精神正在恢複。
怪不得沈墨涵對于手下的死亡一點不擔心,原來卻有複活的法子。
燈詭客棧。
數十個商隊成員,拿着刀槍劍戟砍在紙傘灑下的華光上面,但全部無濟于事。
看着身體殘缺的夏侯英、太史斐,他們的父親,商隊的兩個副會長心急如焚。上官軒身體雖然還算完整,但目光癡呆,不知道狀态如何?
商隊會長上官桀看着兒子模樣,心痛無比,當下發号施令:”不能等了,把車上法器拿下來,有什麼用什麼,把這妖傘給我破開。”
……
酒色财氣四面牆,
多少世人往裡藏,
若有一朝逃牆出,
便是長生不老方。
念夕塵雙腳踏着這牆往上垂直奔走,跑多遠,牆就長多高,好像地平線一樣,明明就在眼前,卻永遠無法到達。
念夕塵停下腳步,提劍在手,手中掐訣。
“哼,若要出牆,何止于逃?修得命性兩周全,萬事由我不由天。今日先砸四面牆,再揚長生不老方,一劍誅妖邪,二劍破魔孽,三劍掃惡祟。給我破!”
四面欲望之牆中,浩蕩正氣沖天而起,巨大的能量猛然爆發,長寬三尺的巨石從天而降,砸的水流濺起。
沈墨涵表情輕訝:“好純的罡氣。”
念夕塵背後留下一長串殘影,一把掐住又要隐去身影的沈墨涵,将她重重按在橋面,砸出一個大坑。
忽然間,念夕塵眉毛一挑,她感覺到有人在用法器攻擊客棧的陣法,而且是那些應該是凡人,一但觸發陣法反擊,那些人無疑就死定了,思慮再三,還是收了陣法。
被壓在身下的沈墨涵笑了起來,她靠近念夕塵耳朵輕輕道:“姐姐,你好厲害啊。隻是,又下雨了呢?”
黑色如墨的雨滴落了下來,沈墨涵白色衣裙下長出大量的藤條,念夕塵雙眼劍氣爆發,陳墨涵的上半身和半座石橋都被轟了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