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蘑菇裡竟然有這麼多水?”
林小滿覺得不可思議,忍着惡心戴上手套,和林昭月一起把蘑菇丢進垃圾桶。不一會兒,垃圾桶就裝滿了。
兩人打開玻璃門,取出裝滿蘑菇的垃圾袋,從陽台丢出去。
陽台正對北面,也是酒店主樓的後方。林昭月在電梯裡仔細看過樓層索引,知道自己看到的是負一樓,中庭景觀所在。
正下方擺着幾排餐桌,支着遮陽傘。隔着一塊并不算大的草坪,則是泳池。池水渾濁發綠,底部沉澱着藻類,水面漂浮枯枝落葉。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清理過,更别提換水。
大大小小的池子一共十二個,水系全部是連通的,道路則靠小拱橋連接在一起。周邊是幾排低矮的房屋,風格和主樓一緻。園林精緻,但面積并不大,臨靠着一條柏油馬路,路上并無一輛行駛的汽車,更無行人的蹤影。
林昭月走到陽台的一角,雙手把下方的景色框起來。
泳池、草坪、餐廳,除角度不同之外,和圖紙正好對應。
韓東從房間裡走到陽台,看到林昭月,對她略一颔首,正要說話。兩人皆聽到一聲巨響,像是什麼重物被推倒了。
“救命——”
凄厲的呼喊聲讓人心驚肉跳。
林昭月回身跑向走廊,她和林小滿分到的房間是401,隔壁402住的是韓東和畫家。陳默從403房間裡跑出來,沖進404。
林昭月比他慢一步,擡腳從倒在門口的高慶晴身上跨過去。隻見領他們上樓的前台工作人員背對房門,跪在床上。上半身壓着劉悅,頭部劇烈晃動着。
劉悅兩條腿亂蹬,手裡握着一支發钗,刺進工作人員的手臂裡。
陳默眉頭一皺,以為遇到猥亵的變态。雙手不客氣地抓向工作人員的肩膀,想把人扯開。怎料手下的布料濕滑,如同海洋軟體動物的皮膚,根本抓不牢。
林昭月一進門就覺得不對,她在純白的床上瞥見一抹刺眼的紅色。繞到前方一看,隻見工作人員森白的牙齒嵌進劉悅肩膀裡,吞咽不及的鮮血從嘴角潺潺流出,弄濕大片被褥。
劉悅已是面色青紫,眼球凸起,張大的嘴巴裡掉出來一截繃直的舌頭,喉嚨裡發出短促的聲音——
“救我!”
林昭月抄起桌上的燒水壺,砸向對方。
工作人員的腦袋向左歪倒,卻沒有松嘴。她當即改變擊打部位,用水壺的尖嘴,叩擊一側太陽穴。尋常人被擊中不說昏倒,至少也會短暫失去支配身體的能力。然而,工作人員卻隻是身體晃動兩下,并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這時,劉悅抓着簪子的手已經無力地掉下來,情況岌岌可危。
燒水壺太輕,林昭月尋不到别的武器,隻好拔出簪子一用。一拔之下,瞳孔微微收縮。這支簪子出奇的尖銳,劉悅下手時沒有留情,簪子紮得肉裡很深,被拔出來時,傷口流出大量的液體。
可那不是鮮血,而是渾濁昏黃的水,和古怪蘑菇流出的液體非常相似。她心下驚疑,動作卻沒有遲疑,對着工作人員的面頰猛地一刺。
第一刺偏移些許,實在是工作人員衣物滑膩,皮膚更是異常柔韌。第二下又準又穩,穿透肌理,卡進喉舌之間。
工作人員被迫張開嘴,林昭月借力一推,把他捋到地上。扯過被子一角,捂住劉悅鎖骨上方的血窟窿。那裡的肉被咬掉了一塊,鮮血正潺潺湧出。她懷疑這裡有沒有醫生,更有可能連止血縫合的藥物都找不到。
劉悅重新獲得呼吸的能力,劇烈咳嗽起來,身軀蜷縮成一團。床上不僅血迹斑斑還有不知從哪來的水,在被子上留下一個人形的輪廓。
林昭月詢問:“怎麼回事?”
工作人員忽然發瘋,應該是有原因的。
劉悅勉強發出聲音:“他跟着進來,說為我們清理牆角的蘑菇,我就答應了。誰知,蘑菇清理到一半,他竟忽然發瘋……咳咳咳。”
說話間,工作人員已經從地上爬起來,咆哮一聲,露出尖利錯亂的牙齒,殷紅的口腔内血迹斑斑。如同一頭饑餓的野獸,朝着距他最近的南黎川撲去。
南黎川來不及反應,眼見就要被咬中。陳默挺身上前,一記頂心肘揮出,工作人員被打得退後兩步,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剛站穩又急沖上來,伸頸咬人。
陳默連揮數拳,速度又急又快,然而每一拳都像是打在沙袋上,還是包裹乳膠材質,表面塗滿黏液的沙袋。他短短時間内揮出一百多拳,工作人員卻還能撲過來。好像不知疼痛一般,身體的耐受能力強到異常。
陳默一腳踹開對方,喘息道:“他……他真的是人類嗎?”
地闆上彙聚出一層薄薄的水泊,林昭月注意到水是從工作人員身上流下來的。
外面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裡回響。韓東探頭一看,朝404走過來的是一名推着清掃車的工作人員。
他應該是清潔工,身高接近三米,頭大如盆,兩顆鼓脹的眼珠子足有成人拳頭大小,正在眼眶裡骨碌碌打轉。加上胳膊粗腿圓,肥肉成摞似的堆積在腰腹間,但他一人竟幾乎把整個通道都堵住了。
這讓他移動緩慢,相應的是他每走一步,地闆都會發生震動。
清潔車上物品在車子前行時發出劇烈的碰撞聲,也難以掩蓋他口中發出的呢喃。
“酒店内禁止鬥毆。”
他的聲音堪比家用音箱的最大檔,還有一段距離的情況下,都能讓人腦袋嗡嗡作響。
必須立刻讓前台工作人員安靜下來!
韓東關門上鎖,喊道:“陳哥,你能控制他幾秒嗎?”
陳默應道:“我盡力一試。”
他從後方鎖住前台工作人員,用的是一個拳擊中非常常見的鎖住敵人的方式,為避免被咬傷,他從背後将雙臂的力量發揮到極緻,少有人能在他體力告罄之前掙脫。别說幾秒,哪怕鎖敵十秒鐘,他也很有把握。
然而,意想不到的情況出現了。清潔工竟如軟體動物一樣,從他雙臂間滑走,撲向林小滿。
林昭月見狀,拉着林小滿跑向陽台上,同時伸手扯倒桌邊缺腿的一把破爛靠背椅。椅子是不鏽鋼材質的,重量很輕,摔在地上時三條腿全部朝天,橫在推拉門中間。
工作人員沖得太快,陽台又極為狹窄。一絆之下,向前撲去。腹部撞上欄杆,腳輕身重,重心不穩,翻身自四樓墜下。
“嘭”一聲響,工作人員落地,清潔工踹開房門。兩聲合并在一塊,響亮得讓人腦中嗡鳴一片。
清潔工臃腫龐大的身軀堵住房門,彎腰把頭伸進房間裡,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睛看向衆人:“你們剛才在幹什麼?動靜這麼大。”
衆人下意識看向林昭月,連韓東也不例外。
一切發生得太快了,他還沒回過神來。
如果前台工作人員的墜樓是意外,為什麼林昭月的神情會如此平靜呢?
清潔工也看向林昭月。
林昭月一臉嚴肅地說:“打撲克。”
清潔工比前台工作人員難纏,他追問道:“撲克牌呢?”
林昭月暧昧一笑,輕拍巴掌。
啪、啪、啪。
清潔工木然的臉抽搐數下,不依不饒道:“那也不可能弄出這麼大的動靜……”
林昭月說:“房間裡一共有七個人。大家一起打撲克,樓闆被震塌都不奇怪。你說呢?”
清潔工:“……”
有理有據,他被說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