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也很擔心他。”
林昭月口中說的話,韓東一個字都不信。周航沖動易怒,并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又是中途從外面回來的,恐怕林昭月和他話都沒有說過幾句。
比起周航,反而是另一個人真切的被林昭月擔心着。
韓東向着屋内看去,林昭月擋住他的視線說:“韓哥,不好往女孩子的房間亂看的。”
“抱歉、抱歉,”韓東沒有絲毫尴尬之色,說道:“身處拼圖遊戲這樣的地方,我習慣随時确認大家的情況。小滿沒受傷吧?”
“沒有,”林昭月聽出他語氣裡的深意,從善如流詢問道:“昨夜還有别的人出事?”
“那可不!有個倒黴蛋。”
兩人說着,朝着405走去。韓東正準備敲門,房門從裡面打開,周航依舊穿着那一身皺巴巴的衣服,見到堵在門口的兩人,許久沒有做出反應,直挺挺站在門口。他昨天經受過暴曬,如今像是一隻被煮熟的小龍蝦,皮膚通紅一片。損傷嚴重的情況下,像是蛇一樣一層層蛻皮,看起來頗為可怖。
“周航?”
林昭月試探性地喊他的名字,周航表情木然,眼神更是癡呆呆的,但知道應聲。接着,遲鈍地回過神來,問道:“天亮了,是不是該去餐廳吃早飯?”
林昭月覺得他不對勁,但韓東卻是對他的情況見怪不怪,點點頭說:“是的,我們就是來喊你下樓的。你昨天睡得怎麼樣?”
周航說:“還行。”
“聽到什麼怪聲兒沒有?”
周航思考兩秒,緩緩搖頭。
“我什麼聲音都沒有聽到。”
韓東追問:“那你有沒有離開房間呢?”
周航用一種“你是傻子嗎?”的眼神看着他,一字一頓地說:“你叮囑過我們,晚上不管外面有什麼聲響,千萬不要開門,更不要離開房間。我記在心裡的,你卻已經忘了?”
韓東一點也不生氣,笑眯眯說:“沒有,這麼重要的事情,哪能忘啊。”
屋内的玩家們先後走出來,周航和二人拉開一段距離,韓東這才說:“隻有還有脾氣,知道怼人,情況就不算嚴重。這是應激了,正常的生理反應。忽然被拉進生死遊戲之中,就算情緒崩潰,選擇自殺逃避一切,也并不奇怪。”
林昭月停下腳步說:“自/殺一定就是逃避嗎?”
韓東一笑:“林小姐有别的見解?”
林昭月同樣一笑,“沒有。”
韓東不以為意,說道:“看來昨晚不是他,而是僞裝成他的那種東西。”
林昭月點頭,是他的話,他應該已經無了。
路過403的時候,畫家正好從裡面走出來。這間房沒有蘑菇,顯然和401一樣早早就清理過,否則昨夜回來再想清理,已經難以做到。
一行人走進電梯,南黎川在門關上之前擠進來,一隻手放在脖子上,似乎有些不适。陳默跟在他的身後,看到林小滿,出聲問:“你還有藥嗎?”
林小滿搖頭,僅剩的藥物她都給404的劉悅了。
陳默看向高慶晴,問道:“你屋裡的藥還有剩的嗎?”
高慶晴睡眼惺忪,打着哈欠說:“劉姐的傷那麼重,昨天就已經全部用光了。她還嫌棄藥不夠多,哪還有剩的。”說到這裡,她稍微恢複一點精神,追問道:“誰需要藥?難不成那些蘑菇炸開的時候,不僅會發出古怪的笑聲,還會傷人?”
昨天半夜,第一朵蘑菇“啊哈哈哈”一聲炸開,菌蓋從一把半開的傘變成一把徹底打開的傘,噴出黃色的煙霧。
劉姐說,煙霧可能是蘑菇的孢子。
随後,爬滿一面牆,頂住天花闆的蘑菇接二連三地炸開。屋内空氣逐漸稀薄,連呼吸都變得困難,無奈之下,兩人隻能避進衛生間裡,艱難地數着分秒等來日出。
“咳咳咳咳……”
高慶晴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佝偻着背部捂住胸口,因咳嗽而引起的身體痙攣才減輕一些,稍微平緩呼吸,她說:“果然,離它們遠一點是對的。咳咳咳,煙霧挺刺激呼吸道,我喉嚨有點癢。”
原來,發出笑聲的是蘑菇。
韓東同樣不知道此事,不着痕迹地追問細節。高慶晴不緊張的時候,說話是正常的,不會結巴。等她把昨夜的遭遇抖落得一幹二淨,一行人已經來到餐廳。
高慶晴并不傻,沒忘記問是誰受傷,怎麼傷的。
陳默說:“晚上不能喝水,否則頭發絲會往人的肚子裡鑽。遇到這種情況,往肚子上打一拳能把它們嘔出來,但最好再口渴都忍着别喝水,不然會像南先生一樣傷到口腔和咽喉。”
原來,倒黴蛋是南黎川。
林昭月發現陳默對南黎川的稱呼有變化,之前他一直直呼每個人的姓名。哪怕是對韓東,也不例外。
南黎川頗為尴尬,他是一個商人,對資本家來說,消息是能創造利益的高價值之物品。他詳細描述當時的感覺,細緻全面。
“水一入口就絲絲縷縷的卡在牙齒的縫隙裡,纏住舌頭,像是活物一樣往下擠。要不是陳先生當機立斷,我可能已經腸穿肚爛而亡。我喝的水是密封的礦泉水,從現實世界帶進來的。”
南黎川的聲音沙啞低沉,顯然是聲帶受傷的緣故。
“各位昨夜有什麼特别的遭遇嗎?”
林昭月說:“晚上最好把馬桶和花灑堵住,有水的地方容易發生靈異事件。”
剛覺得衛生間很安全的高慶晴,渾身涼飕飕的。
幸好,昨夜404的衛生間沒什麼異常。
韓東沒什麼要補充的,老生常談讓他們夜裡不要開門。
餐廳已經開始運營,一行人走進去的時候,廚師手裡沒有拿刀,面前的案闆上是新鮮肉泥。他臉上的油比昨天更厚,聽到腳步聲擡起頭來說:“早餐是肉丸,客人們要幾顆呢?”
這一次,廚師沒有固定點餐的順序。昨天吃肉丸到吐的劉悅和南黎川同時開口,“一顆。”
南黎川更懂人情世故,最後還加上一句“謝謝”。
韓東對林昭月說:“我最後,你随意。”
兩人有默契,必須耗光廚師每一頓拿出的所有食物,裡面沒準就有拼圖碎片。
既然有人兜底,林昭月按照自己的食量選擇。
幾人依舊圍成一桌進食,沉默地吃着過分油膩的早餐,畫家忽然“嗚咽”一聲,捂着自己的腮幫子,吐出一顆牙齒。
林昭月本以為是他的牙齒掉落,卻見他張開嘴,兩排牙齒整整齊齊。多出的一顆牙,顯然是肉丸裡面的佐料。
“為什麼我要遭受這種事情,我從來沒有害過人……”
畫家盯着桌子上的牙齒,可以清楚地看到牙根尖端附着的暗紅血絲,邊緣處的組織碎屑和肉丸一樣都未被燙熟。
這到底是什麼動物的牙齒呢?
畫家渾身顫抖,情緒驟然崩潰,抱着自己的頭尖叫,柔順的長發被他弄得一團亂。
“啊啊啊,我要回家,讓我回家!”
衆人或多或少,都有受他的情緒影響。
南黎川捶牆罵道:“狗日的。”
穩重的陳默摸出一根煙,點上,狠狠吸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