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時靜螢心中閃過這個名字,大概是雨傘偏移,滂沱大雨中未曾将她整個人都蓋在傘下,以至于她挺起的孕腹都在若隐若無的衣裙下露出肉色。她的臉色蠟黃,像是無人問津的破敗寺廟,無人供奉的菩薩,沒人塑金身,露出裸露的土胚,垂眸的陰影也遮蓋不住她的疲憊,微尖偏潤的臉也消瘦下去。
姗姗來遲的愛人跟在她的後面,宋子昂合了傘,目光低垂着落在了她的腹部,在柳依依纖細四肢映襯下,隆起的肚子把略顯寬松的裙子都頂出圓潤的弧度,那實在是一種負擔,他心底忍不住柔和下來,畢竟柳依依肚子裡是他的孩子,更帶來了莫大的财富。
宋子昂一臉不悅的望着應侍生發難,“沒看到我老婆裙子都濕了,這麼大的雨,你們要把我趕出去?”
兩人推搡着就要擠進來,時靜螢轉頭望着兩人,柳依依裙下的孕肚被雨水打濕得厲害,倒像是明制廣口大白瓷瓶,妊娠裂出紅紫綜雜的紋路。
“時靜螢!”柳依依看着她,長頸、削肩,優雅得像是觀音手持的瘦頸柳葉瓶,釉下青花的薄胎瓷面孔,她即使打扮得再素也豔,尤其是她的唇,漂亮得令她生厭。柳依依轉頭惡狠狠的看着應侍生,“憑什麼她能進,我們就沒有位置。”
應侍生見慣風浪,默不作聲的擋在時靜螢面前,禮貌的淡笑道:“這位先生是提前訂好的包廂,女士,您衣裙都濕透了,不如先在我們的母嬰室把裙子烘幹,包廂裡冷氣重,如果生病,影響了您跟寶寶的健康,那就不好了。”
“等您烘好衣服,新的包廂也打掃好了。”應侍生說話滴水不漏,完全是一副替人着想的溫和語氣勸人。
柳依依沒好氣的說道:“這還差不多。”一臉嬌羞的望着身旁的宋子昂,“老公,你幫我吹好不好?”
時靜螢沒眼看,拉着林翊楠就想離開這裡,沒想到領着她們的應侍生目瞪口呆的愣了一會,堪堪如夢初醒,帶着兩人往包廂走,“請,跟我來。”
菜單呈了上來,林翊楠正襟危坐,翻着菜單卻一副要簽合同的架勢,皺着眉頭說道:“我沒想過這個女人居然會來這裡消費,她們點菜的時候,務必要注意她是孕婦,需要忌口的都提前跟客人說明,記得要錄音,帶她們去有監控的大廳。”
“好的林總,剛才那位,您認識?”應侍生小心翼翼地問道。
時靜螢笑了笑,看着林翊楠囑咐人,她轉頭看起來菜單,“既然這麼麻煩,不讓她在這裡就餐不就好了。”
“她看到你,肯定不會輕易走的。”林翊楠搖了搖頭。
時靜螢笑容溫和,“很簡單啊,你這樣……”
應侍生很快被時靜螢唇角的笑容感染,牽起唇角,“我明白了。”
等應侍生接見柳依依時,已經隔了許久,并非刻意晾柳依依,隻因要應付的兩桌客人實在難纏,底下的人眼力見不夠,有時候一桌子客人,不亞于一場鬧哄哄酒池肉林,生旦淨末醜,美女野獸齊齊上陣。
一桌子是葷素搭配,一半男,一半女。裝醉的“□□”肖想吃“天鵝”肉,尖嘴猴腮的幹瘦“豬油渣”開着令人不喜的輕俏玩笑,肥頭大耳滿面油光的“東坡肉”想把姣好身材的“鹽酥蝦”脫下甲胄,借機揩油吃嫩豆腐。
一桌是公司聚餐,自我崇拜的鲸魚老闆呼吸般自然的狂噴口水,摳門如蟹老闆,對着牛馬員工誇耀飯菜精貴,跟随左右的馬屁精吹噓鮑魚的高昂,清炒時蔬都恨不得吹成國宴開水白菜,吹得擅酬酢的頭兒心花朵朵開。幾杯酒下肚,桌上都現了形,迫害妄想症的“鲶魚”雙眸通紅自斟自飲,追權逐力的鬥魚跟随馬屁精左右,狼吞虎咽着道德聲名、仿佛飲下老闆遞來的酒,滾滾利祿便奔湧而來,高估了自己的酒量,狂吐一地,一時間場面混亂不堪。
等處理完,想起時小姐交代的事情,都已經隔了許久,果然手底下的員工跑來,說是那位孕婦已經等得不耐煩了,趕去路上,應侍生耐着性子,在他眼中,顧客都隻是不同口味的吃客,遑論美醜,都是一盤菜,明碼标價,有着明顯劃分的檔次,這樣想,他更容易平靜下來,客觀的對待這些難纏的顧客。比如那位難纏的孕婦,像是做壞的菠蘿咕咾肉,酸甜而紮嘴。
柳依依黏在宋子昂懷中,語氣不善的發難,”怎麼這麼晚才來.”不等人回答,又問道“剛剛是你在幫那兩位貴客點餐吧,那兩位客人點了什麼菜?”
應侍生帶着淺淡溫和的笑容,解釋道:“那兩位是貴賓,菜單與這裡的不同,都是私人定制,對于你們二位,性價比不高,我并不推薦。”
“什麼意思啊。”柳依依的嗓門頓時激昂,“看不起我們,她點了什麼,你報來就是。”
應侍生微微一笑,“鼠尾草蒜味鹽漬豬排,甜椒湯,油煎雞胸肉佐龍蒿黃油醬,香煎幹貝佐蘆筍,飯後甜品是刺猬蘋果布丁。這些菜品二位也可以點,隻是,有一道銀絲供,價格高昂,隻怕……”
“其他也就算了,銀絲供,聽着倒像是龍須酥類似的精緻甜點,價格能有多貴。”柳依依不滿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