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有一些媒體和讀者問了問題，陳簡沒有多餘的回答技巧，都是如實回答，而落筆可以說是出盡了風頭，所有直播平台都擠滿了人，讨論持續沸騰，連大禹的股票都漲了兩個點。

落筆開始現場寫作，不過當然不是真拿着紙和筆或者在電腦鍵盤上碼字。

他的寫作就像藝術展示，大廳中的全息屏幕上快速流動着文字，那是他用了5秒鐘生成的。

這些文字如瀑布流淌，氣勢恢宏，就像壓倒千軍萬馬的奔騰河流。

文字很快接入腦機，輸送到21位評委的腦海裡，屏幕上實時顯示着評委的多巴胺讀數。

"看看這數據流！天啊！"技術員指着瀑布般傾瀉的屏幕，"每千字觸發3次多巴胺峰值，這是什麼創世神呀！"

在場的人都發出驚歎。

“我們還有勝算嗎？”範霜和陳簡擠在人群中，仰望着呈現奇迹的屏幕。

陳簡倒沒有說什麼，隻是回頭，越過人群看向落筆，他像個勢在必得的帝王，遠遠站在展台上，也正好朝他望來。

落筆的眸色很淺，每次陳簡看向他的眼睛時都覺得，一眼望到低，可那是錯覺，因為他總在這個人工智能眼底看到跳動的字符，一段熟悉的字符，他想是自己吃了藥的副作用，可陳簡今天沒有吃藥。

午夜十二點前，陳簡還有機會，但陳簡還是覺得自己機會不大。

他和範霜幾乎是灰溜溜逃出展廳的，他真的沒本事現場寫出什麼黃昏的幾十種變調呀。

他承認，落筆确實太強了，作為人類，他是沒法一秒鐘寫出幾十萬完美文字的，他真的有些讨厭這些機器，他們拿捏人類的手法就是那麼精準的掐在七寸上。

把自己關在房間的第五個小時，還是一個字都沒有寫。看一看藥瓶，他從昨天起就沒有吃藥了，他在等着自己的聯覺症發作。

他是上小學五年級才知道自己有這個病的，他以為别人都跟他一樣，直到他第一百零八次在同桌面前提起數學題太苦，音樂老師自己寫的歌味道很酸，同桌的作文有蟑螂腿的味道，那位愛吃零食的胖同桌好像才意識到陳簡不是單純愛用味覺比喻。

“你看這是什麼味道？”同桌胖熊指着自己改了又改的想要暗暗遞給班花的情書問道。

“牛奶放馊了。”

“不是，你老哥是怎麼想出來這些比喻？”胖熊不服氣。

“這用的着想嗎，就是這味道難道我分辨不出來嗎？”

“哪來的味道？”

“就嘴巴裡的味道——”那一刻胖熊和陳簡都意識道他們的認識不在一條直線上，陳簡能通過情緒的感受嘗到特别的味道。

“這是聯覺症。”後來醫生說道，“不影響生活，問題不大。”

可進入青春期的陳簡情感越發的敏感，對事物的感知越發全面細膩和深刻，這對有聯覺症的他來說并不是好事，有時候嘴裡的苦澀甚至影響他的正常生活。

後來醫生給他開了抑制味覺的藥物，可這些藥物還是帶來了一些副作用，比如身體麻木，幻覺等。

“能不吃就别吃吧。”這是知道他有聯覺症後範霜給他的忠告。

聯覺症發作兩個小時後，陳簡發現自己用那隻老舊的鋼筆寫下了78篇表達黃昏的稿件。

血腥味在嘴裡蔓延，他甚至感覺嘴唇的痛楚到麻木，手指下的筆劃穿紙背，好像有什麼力量要把文字刻在桌面上。

第112版：将落日比作堕胎的血肉，倫理審判的喪鐘背負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第134版：黃昏是光的夢境，可以有無數種色彩。

最後一頁，鋼筆尖被折斷，墨汁在紙上暈開，舌頭上蔓延開鐵鏽融合了草莓的味道。

窗外的全息廣告還在循環播放落筆5代的最新段落："雲層是上帝咳出的血絲，街道像靜脈注射着霓虹燈光..."

陳簡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評審審稿的最後期限是午夜十二點，還差四十分鐘，範霜先是對陳簡電話轟炸，無濟于事之後直接上門催稿。

半個小時過去了，範霜的拳頭都要砸秃噜皮了，陳簡硬是不開門，再敲下去隔壁鄰居要舉報她擾民了。

不得已，她隻能快速搜索開鎖專家，好在陳簡的門不是密碼鎖。

“進來吧。”範霜正撥開鎖師傅電話，門突然打開了，滿臉蒼白疲憊的陳簡淡淡說道。

範霜拿着一百多頁紙質稿件，頭大，現在離審核隻剩二十分鐘了。

她隻能一頁頁的把稿紙拍照，讓AI識别上傳，好在人工智能的圖像識别能力準确率高達99.9%。

陳簡脫力的癱睡在床上，沒有精力收拾的屋子全是廢紙，範霜就坐在一堆破爛稿紙間，張牙舞爪上傳團團轉，她現在所以的感官都把力氣用在了稿件的轉換上，沒有一點餘力和陳簡說半句話，盡管她真的有一百個問題想問陳簡。

“聽天由命了！”全部上傳完成，範霜甚至爆了一句粗口，她把自己摔到陳簡旁邊，抱怨陳簡像個死人一聲不吭，就看她一個弱女子在女娲補天。

“女娲好呀，你就該拿這大女主的劇本。”陳簡恢複了一點氣色，又能打趣女同事了。

範霜來不及理會她，想起什麼，立馬打開手機，屏幕顯示離淩晨隻有一分鐘了。

打開全息投屏，直播畫面跳出來，顯示的是會展中心，在線人數達到1000萬加。

範霜蹭一下從床上起來，直直跪在陳簡腿邊，陳簡吓一跳，正要說：“不用對我感恩戴德。”話沒出口，就聽範霜說。

“如來佛祖，玉皇大帝，基督耶稣，真主安拉保佑今晚度過難關，信女願吃素一周。”

陳簡覺得這女的是和老闆呆在一起久了，被同化了。

這時屏幕上已經彈幕紛飛，點贊加一最多的評論變成鬥大的字跳躍在空中。

“人怎麼可能打敗AI！”

“我壓人會赢，不過我已經重倉AI了╮(╯▽╰)╭”

“文學已死，數字永生。”

“我還是站人類！”

“……”

随着評論飄散，會展中心主屏幕開始顯示着評委們的多巴胺讀數，讀數在緩慢上升。

抱着随緣心态的陳簡也不自覺緊張起來，他坐直了身體，直勾勾望着屏幕。

因為緊張，一股刺痛和辛辣在他嘴裡蔓延，這感覺不是一點點上頭。

“陳簡快看！”範霜激動的站起來，指着讀數，讀數已經超過AI了！

評論鋪天蓋地，幾乎把主屏幕淹沒。

“握曹！到底是什麼情況呀！”

“AI爸爸你别坑我呀！”

“人類之光！人類之光！”

“牛X！”

“見證曆史o(*￣▽￣*)ブ”

多巴胺讀數一路飙升，範霜激動得顧不得什麼一把抱住陳簡，陳簡以為自己要被她掐死。

可還沒高興兩秒，會展中心的屏幕突然扭曲閃爍，腦機線也開始呲啦啦蹦出淡藍色火花，沒持續多久，畫面就徹底黑掉了。

直播間一片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