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一起來了。”陳簡于是說,“他有什麼危害嗎?”
“我檢測了一遍,這小東西倒是沒有什麼攻擊性。”張澤觸摸了一下屏幕上的甲蟲,“以防萬一,我還是把他删了吧。”
“别。”陳簡立馬說,“把他給我吧,我們也算是經曆生死的朋友。”
于是張澤就找了個硬盤把甲蟲剪切給了陳簡。
“簡哥,你到底想從他的數據庫裡找到什麼?”回去的路上,曾珠還是忍不住問陳簡。
“你小時候看網文嗎?”
“不是經常看。”曾珠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如實說道,“不過一些很火的網文我都看過。”
“你聽過《創世初章》這部網文嗎?”
“有點印象,那時候我在上高中,很多同學追,不過後來不知道怎麼下架了。”
“是因為抄襲。”陳簡說道,“這部小說已經完成了50萬字,為當時的平台創下了最高的收益,作者也因為這部小說獲得了可觀的稿費。”
“因為抄襲?”曾珠皺眉說道,“那就要被封禁和退回稿費了。”
“是的呀,”陳簡說,“被封禁後,作者就退出了網文圈。”
“可這和你現在做的事情有什麼關系嗎?”
“我在落筆的文字裡發現了那篇網文的廢稿。”
“這意味着什麼呢?”曾珠用手指點着頭,遲疑的說道:“那個作者把廢稿提供給了現在這個模型?或者是AI非法侵入他的電腦盜取了他的稿件?”
“他的廢稿沒有給任何人看過,也不存放在電腦裡。”
“簡哥,你怎麼知道呢?”曾珠疑惑的看着他,“這個作者當時被判定為抄襲,廢稿就是原作者的,肯定就不會在後面這個作者手上呀。”
“那你知道他為什麼被判定為抄襲嗎?”
“簡哥,你怎麼知道那麼多他的事情,你認識那個人嗎?”
“我就是那個被判定抄襲的作者。”陳簡坦然的說道。
曾珠驚訝的叫了一聲,陳簡接着說:“我大學學的計算機,快畢業的時候自己手搓了一個程序,能自主分析網文套路,然後按照套路生成情節。”
“所以你是因為用AI寫文被判抄襲?”曾珠更疑惑,“既然是AI生成,那AI有你的廢稿不是很正常嗎?”
“不,很多情節我會在自己的本子上先寫,并且寫出多個版本,我說的廢稿就是覺得不好,沒有投進電腦給他的。”陳簡突然笑道,“那時候年紀輕,還很虛榮,到手的幾十萬稿費買了些沒用的,幾乎花光了,被追回稿費時,我是一分錢拿不出來。”
“哎呀,你那是生不逢時。”曾珠不知道怎麼安慰他,“那你為什麼會好奇落筆的數據庫裡有你的廢稿這件事呢?”
“我感覺很不對勁,也許他的訓練數據能讓我找到答案。”
陳簡花了兩天時間查看數據,從最底層的原始數據開始查看,但卻一無所獲。
期間他把甲蟲安置在了一台新終端上,覃曉似乎對這個甲蟲很感興趣,免費給陳簡設計了一個模拟場景,讓甲蟲生活在場景中,而且可以通過輸出和輸入設備進行交流。
文字,語音,圖像,甚至實時錄像都能被處理。
陳簡也想不到,幾乎十年沒有使用高端電子設備的自己,趕上了時髦,用起了“電子寵物”。
他還把甲蟲的本名簡化成了格裡。
在陽台澆他那棵好養活的蟹爪蘭時,被全息投影出來的甲蟲爬到他身邊,看着那花說:“有人說過,這種植物是世界上最好看的。”
雖然陳簡已經養了它十年了,但他對這花沒有親媽濾鏡,不敢頭痛格裡的說法。
兩天都找不出他拷貝到的文件裡的線索後,陳簡有些抓狂,他想,既然落筆能夠給他發那些郵件,那麼他的數據庫裡應該就有來源,不可能什麼都找不到,一定哪裡出了問題。他查看了一遍又一遍,唯一覺得可疑的十幾個TXT文件裡面有一些亂碼,他嘗試用其它解碼工具,轉換格式查看,但都沒有找到有效信息。
他回了公司,曾珠問起進展如何,他也隻說一籌莫展。
“雖然你想做的事沒有進展,”曾珠說,“但你答應我的事必須有進展。”
陳簡差點忘記了,他之前是簽了賣身契,同意公司提取他的通感數據的。
一組微型裝置貼在他的舌苔上,大腦也被鍊接到采集設備,陳簡覺得自己這樣就像任人宰割的實驗大白鼠,這感覺讓他很不舒服。他很不喜歡一個人類個體變成一堆參數來讓别人分析,如果人性都能量化,那是否還存在獨特的靈魂呢。
傳感裝置讓他感舌頭發麻,腦電波的不同刺激讓味蕾變化出不同的味覺。這些數據将會依次注入對應的文字段落,然後批量生産,讓他們成為讀者感官體驗的興奮劑。
陳簡想,人類追逐多巴胺的腳步永遠不會停下,科技的進步是人類文明的勝利還人性對獸性的退讓呢?對更好,更舒适體驗感的追求會讓人變成什麼東西?
數據采集完後,老全挺關心,問什麼時候可以投入使用。
陳簡說:“沒見你平時對我們的平台數據更新這麼關心。”
“那不是這不一樣的嗎?”老全舉起胖手,饒有興味的說,“這個要是成功,我們的收入一定翻倍吧。”
陳簡笑了一下,老全果然還是最關心收入問題。
“一家老小得養活呢,你是沒結婚,結了婚就知道這日子不好過了。”老全哒巴着嘴直歎氣。
“那這苦日子我還是别嘗試了。”陳簡笑道。
“沒事,年輕的時候該享受就享受,這幾天數據好,發了工資就該去耍,特别是你。”老全眼珠一轉,說道,“不過,你猜我們這幾天數據這麼好,是為什麼?”
“不是科技與狠活還沒投入嗎,怎麼就數據好了?”陳簡故作疑惑的說道。
“大禹的人工智能抛錨了,”老全幸災樂禍道,“我看這機器還是不行,沒法取代人,說抛錨就抛錨,他們系統關閉維護這兩天,我們這數據不就上來了嗎?”
“看來還是他們科技退步才給我們機會呀。”
“我看這樣下去不行。”老全搖頭道,“應該管管他們了,這樣肆無忌憚的把科技變成發瘾的毒藥一樣,人早晚得完蛋。你在短視頻上看見沒,這幾天守存派的好些激進分子搞了什麼大規模抗議,都是反對人工智能代替大部分人類工作的,特别是反對代替創造性和科技行業。”
“我不看短視頻,不知道。”陳簡說,“不過這個我們還不熟悉嗎,一百多年前的書都寫了,紡紗機出來,那時候的人也是這樣抗議的,說大部分工人被取代了,人類要完蛋。”
“也對,一百多年的科技革命了,也沒見人類完蛋,不過每次都這樣鬧起來,搞得兩敗俱傷的。我以為你是守存派的,看來你也不全是嗎?”
“對我來說是什麼派不重要,按照自己的節奏生活而已,别人覺得我是什麼由他們說吧。社會的變革哪裡是我這種平頭老百姓左右得了的。”
“也是,我就管好我這一畝三分地就行了。”
陳簡用了很久的鋼筆終于壽終正寝了,于是準備到老黃那裡去掏一支,隻希望他上次說的那個支海明威私生女的筆被别人買走,不要再推薦給他了。
在梧桐路的拐角,陳簡乘坐的出租車被攔了下來,準确的說是這台無人飛行器接受到了低空管制信息後,就把陳簡丢下了車。
好在老黃店面所在的桂花巷不是很遠了,穿過兩個街區就到了。
經過天台街道時,有幾個警察和機器人輔警在執勤,陳簡看了看他們設的路障,不太在意,垮了過去,但立馬被機器人輔警攔下了,讓他繞道走,他看了看前面空曠的街道,很疑惑為什麼不讓過。機器人機械的說:“前面發生交通事故,限制通行。”
沒辦法陳簡隻好繞開,但就在他轉身的時候,一陣巨大的聲響傳來,一股無形的力量像險些将他推倒。遠處的一棟建築物升騰起一朵濃煙滾滾的蘑菇雲。天空中幾十輛重型無人機紛紛從各個方向聚攏到大樓上方。地上的警車/消防車也響着警笛向着那一點靠近。
這是爆炸?陳簡伸直脖子想看清發生了什麼,那被一個人類警擦勸離。
快到桂花巷的時候,想着問題的陳簡差點和一個形色匆匆的路人相撞,陳簡正想道歉,驚訝道:“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