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一隊警員推着小推車從電梯出來,推車上用黑色袋子裝着人體形狀的東西,三人看着這情形面面相觑,笃定了曾珠的說法。
“死掉的這些人都是進化派。”曾珠說,“在系統裡如果自己認為自己死了,那真正的意識也會消亡。”
“但,我們?”陳簡意識到曾珠的說辭有漏洞,如果在裡面死了,在現實也死,那他們不是也死了嗎?
“是安全設定。”曾珠說,“我們是被安全提示音喚醒的。”
“所以寒川,古沁,還有那個宇浩都是用了安全語音,離開的?”陳簡說道,“屍體消失其實隻是系統BUG,或者說設置就是這樣。”
“對。”曾珠道,“在城堡裡,警察沒有找到寒川,他可能逃跑了。”
“還好主謀不是汀蘭小姐,”楚向一副放下心的樣子,“在幻境裡我還懷疑過她是主謀,她指示那個機器管家弄我,原來是想送我出來。”
“據我所知,汀蘭是第一個知道我們身處虛拟世界的人。”陳簡說道。
“應該是這樣。”楚向說,“她作為城堡主人不可能沒發現異常,不過還好我沒有被寒川一夥害死,真是謝天謝地。”
落筆的出現讓陳簡知道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但他們通過僅有的信息是很難還原真相的。而且他從汀蘭那裡得到了建造這個空間的另有其人,是為了尋找某樣東西,而寒川一夥可能隻是背鍋俠。
幾天後,陳簡又來到槐南莊園,那個碧綠眼睛的女孩穿着一襲淺藍的裙子走在海邊,她看見陳簡便遠遠朝他揮了揮手。
兩人散步到城堡底下崖壁的沙灘上,汀蘭看向海平線,說道:“我明天就要離開這裡了,所以有什麼疑問就快問吧?”
來之前陳簡想了很多急需在這個女孩身上找到答案的問題,比如為什麼把他們弄到虛拟世界中,比如那本山海經是不是她寄出來的,比如她在這件事裡扮演什麼角色……
“他怎麼樣了?”思量一番,陳簡脫口而出的居然是這個問題。
汀蘭定定看向他,最後無奈的笑了一下說:“你知道的,他不是真的。”
陳簡很清楚這一點,但心裡某處還是因為收到了沖擊而無法平靜。
“這本書曾經是你在收藏吧?”過了很一會,陳簡才從背包裡拿出那本《山海經》,詢問汀蘭。
“這本書是我寄出的,但它不是我收藏的。”
“那你怎麼得到,又為什麼寄出。”
“在虛拟莊園裡,你已經知道我受制于誰了吧。”汀蘭微微歎氣道,“我所有的行為都由他指派。”
“你真的在為落筆做事。”
“要是以前,我根本不知道你說的落筆是誰。”汀蘭撫了一下裙子,坐在了沙灘上,她的兩條機械腿從裙子下露出來。
“我父母所有的直系長輩和親戚都不在世上了,那時我隻有十歲。父親那邊的一位叔叔經常來我們家,很快取得了我們的信任,兩三年間我們家的生意和他的已經交織在一起了。後來他娶妻,我的父母還代做長輩主持了婚禮。
“但沒想到他見我們家人丁稀薄,又攢下這麼大家業,心生貪念,用一場大火讓我們家破人亡。那個冬天我們一家還有他在一間小活動室裡看他畫畫,他說這畫要用炭火烤過才會顯得明豔,于是我們升起炭火,他說室内悶,他去開窗,但其實他根本沒開窗,然後我們三人因為一氧化碳中毒昏迷了,他自己時不時去往洗手間而沒有中毒,他推翻炭火,讓窗簾燒起來的時候,我不知怎麼悠悠轉醒。可我那時候毫無反抗之力,我知道要是我站起來隻會死在他手裡,于是就算窗簾的橫木掉了下來砸斷了我的雙腿,我也沒有出聲。
“火勢開始迅速蔓延,我拖着身子爬上窗台,跳了下去,好在冬天的海浪漫過了這片沙灘,我就從上面跳到了這裡的海中。”
汀蘭說完擡頭看了看城堡中的某扇窗戶。
“他以為我死了,後來清理時隻發現了我父母的屍體便發瘋一樣找我,這是我後來在新聞上看見的,那時候他還被塑造成一個有情有義的人,自己被燒傷了半邊身子也不忘兄弟一家的安危。”汀蘭嘲諷的笑了一下,我不知道在海上漂了多少天,被别人救下,但是腿因為沒有及時治療隻能截肢,那十年我過得很艱難,我一直在找複仇的機會。”
“後來在網上有個人聯系我,他說可以幫我複仇,但從此以後我會成為他的代理人。就這樣他幫助我脫離貧苦的生活,直到報仇。”
“所以你殺了他們一家。”
“開始我隻想讓他抵命,但這個惡棍的家人居然也是幫兇。”汀蘭眼裡噙着淚,最後化作一個嘲諷的笑容,“真是惡有惡報,他們生了個傻兒子。”
陳簡歎息一聲,他無法評判這樣的悲劇,不過希望這個女孩從此能走出人生的低谷。
良久,見汀蘭已經平複了情緒,陳簡說道:“那麼你所說的那個人,你們一直就是用通訊工具在交流嗎?”
“對。”汀蘭說,“他會讓我保管一些資料,還有以我的名義置辦一切他想做的事情。”
“他從沒有提到過大禹公司。”
“從來沒有。”站起來,輕輕抖了抖裙子,然後說道,“我在這件事裡做錯了,他讓我離開S市。”
“所以你說明天就走,是聽從他的命令?”
“是的。”汀蘭看着陳簡問道,“你們到底有什麼恩怨?”
陳簡搖了搖頭,他覺得自己和這個人工智能的恩怨不止搶飯碗這樣簡單了。
要告别的時候,汀蘭叫住了陳簡,凝視他的眼睛很久才說道:“在虛拟莊園,我對你說的話是真的。”
陳簡愣住了,一時不知道怎麼回複,還是汀蘭再次說道:“你不必介意,不過我忘記了有樣東西給你,是主人當初想讓我給你的,但他臨時又反悔了。”
汀蘭把陳簡帶到城堡頂樓,打開她對面的房間。好似已經不意外看見這個房間的布局,陳簡撫摸着窗邊的書桌,很新的材質,但做成了破舊的質感,這張桌子他很熟悉,他用了很多年。
“這房間是按照主人的意思布置的。”汀蘭從一旁書架上捧下那盆蟹爪蘭,遞給陳簡,“給你吧。”
綠色的莖葉底端有一塊黑斑,陳簡疑惑的用手碰了碰,汀蘭解釋道,“主人當時說要把這片葉子染黑,于是我就照做了,還有,”汀蘭指着盆裡的土說道,“這土很久沒有松了,你拿回去記得松一松。”
陳簡把蟹爪蘭放在陽台上,和自己養了很多年那一盆并排供着。
“為什麼兩盆一模一樣?”老高左右端詳了好一會這一對蟹爪蘭母女。
“我也想問呀。”陳簡看着甲蟲老高突然想到,“你不是他創造的嗎,腦子裡一定有他的數據,你說說他到底要幹什麼?”
“我不知道,我不是他,我是格裡高爾。”甲蟲堅稱自己和落筆沒有關系,自己就是自己,以前是個人,現在是隻甲蟲。
想起汀蘭說要松土,陳簡拿來了小鏟子,但看了一會感覺這盆花的土很松,明明就剛剛松過的樣子,他正想把鏟子放回去,突然靈光一閃,于是拿過鏟子就是一頓挖,果然,在花盆中部,他挖到了一個手指大的小竹筒,他把竹筒打開,裡面卷着一張小紙條,紙條上寫着:澤都8區34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