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花了兩個月才做好。
送到狹霧山上時,富岡義勇正在和鱗泷左近次下将棋。
這兩個月來,除了恢複身體機能的訓練之外,他們沒事就在下棋,偶爾收到锖兔寄來的信件時,鱗泷師父會招呼悶坐在一旁的富岡義勇過去看。
原本富岡義勇還覺得有些彆扭,打算等師父睡了後再偷偷摸摸的爬起來,沒想到鱗泷左近次見狀便直說要是富岡義勇不想一起看的話,他會在讀完锖兔的信後,立刻把信紙投進火裡當作助燃物。
信裡不提自己在哪裡,也不說殺掉的鬼有多麽難纏,隻有碰到的和善的人和有趣的風俗民情,如果帶信前來的信使不是鎹鴉,都要讓人以為那隻不過是遊曆山水的日志了。
儘管如此,鱗泷師父看上去仍然很開心,提筆寫信讓锖兔有空回一趟狹霧山,一起吃個飯、聚一聚。
再來的回信便直白地暫時拒絕這個提案:“在擁有柱的實力之前,我是不會回去的。”
富岡義勇看到這句話時,有些難過地低下頭,随即被人按住,一通蹂躏後鱗泷左近次才移開寬厚的手掌:“沒事的,他肯定很快就能回來了。”
鱗泷左近次對自己的徒弟都很有信心,現在就能夠在成為水柱的富岡義勇手底下撐過三招,甚至在對方重傷時出其不意地躲過殺招、把人打昏,相信對于锖兔來說,擁有柱的實力不過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是的,在回到狹霧山上的第一天,和鱗泷師父下棋時,富岡義勇破綻百出的隐瞞便被鱗泷左近次這個老練的獵人層層剝開,露出底下隐藏著的鮮血淋漓。
那天棋局結束的很快,富岡義勇以犧牲自己大部分的棋子換得勝利,落下最後能将死敵軍的一手時,順利過頭的不妙感覺讓富岡義勇猛然擡頭,才發現鱗泷師父意味深長的眼神。
偏遠的狹霧山附近人不多,會下棋的獵人就更少了,沒有人陪鱗泷左近次下棋時他能自娛自樂,徒弟們在,他便會根據徒弟的能力讓子,锖兔在這方面天份如何并不好說,總歸是沒興趣陪他這個老人枯坐一下午。
無論他怎麽放水,锖兔都按耐不住頻頻看向窗外的視線,直到義勇來到狹霧山上後,鱗泷左近次才有了固定的棋友。
雖然這個棋友年紀還小,最開始的時候他們之間是十級段差,需要鱗泷左近次主動讓出飛車和角行兩個棋子,偶爾還會被他的另一個徒弟拖出去玩。
但是好在富岡義勇本身對将棋有興趣,将锖兔趕去别的地方自己玩後,他們兩個總有機會玩上一兩局。
在選拔前,富岡義勇和他的差距進到了六級段差,隻需要讓出飛車,富岡義勇和他之間的勝負比數就能漸漸趨平,雖然偶爾會因為經驗而沒注意到角落反殺的棋子,但是對于幾乎是從零開始的富岡義勇來說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而這樣的進步花費了兩年,是所有在狹霧山上訓練的剩馀閒暇時間。
鱗泷左近次摩挲著剛才吃掉富岡義勇的棋子,這副棋是他準備送給對方當作通過選拔的禮物的,棋子五邊形的尖端還很新,能在手心劃出一道白痕,再随著時間過去而消失。
他看了看盤面,剛才擺棋時富岡義勇像是忘記了他們之間的級差,照著正常的規準放棋。
再看看即使他一言不發依然未顯緊張的小徒弟,對方沉穩得不像離開了一週而是好幾年,又或者在一週内發生的事情多到能徹底改變人的個性。
都說棋風如人,他在将棋上也沉迷了不少年歲,通過棋路知道小徒弟的思考模式對他來說易如反掌,但是不代表他能輕易接受對方在短短幾天内的轉變。
“義勇。”他努力放輕聲音,好像靠近獵物的獵人墊著腳尖、輕手輕腳地害怕吓跑對方:“告訴我,你發生了什麽事情?”
富岡義勇瞬間睜大眼睛,還沒來得及撇開視線,便被鱗泷左近次先一步堵死了逃跑路線:“看著我。”
富岡義勇看向棋盤,他的飛車正被捏在鱗泷師父的掌心,好像捏住他的後頸,逼著他面對不想面對的事實一樣——
被抓住了。富岡義勇的思維停滞了一瞬,腦袋裡充斥著這個想法。
鱗泷師父很聰明,覺得哪裡不對勁,便會和他許許多多的獵人朋友一樣,設好陷阱後耐心地等著獵物落網,而他就是那個不聰明的獵物,現在隻能翻開自己柔軟的肚皮,任人宰割。
明明就不是嚴厲的聲音,富岡義勇卻不由自主地依循著對方的指令,但是看向藏在天狗面具後那雙溫柔的眼睛,富岡義勇像是被燙到一樣抽回視線,才偏著頭回答:“沒什麽。”
騙人。
但是這個不說實話時,沒辦法直視對方的習慣反而讓鱗泷左近次确定眼前的人即使有些變化,卻還是自己的小徒弟。
“這樣啊。”他點點頭,将手裡握著的棋子放回盤面:“要再來一局嗎?還是想吃飯了?”
富岡義勇睜大眼睛看向對方:“您......不多問我什麽嗎?”
鱗泷左近次感到有些好笑,幸好天狗面具很好的藏住了他的表情,而富岡義勇也沒有他那麽靈敏的鼻子能聞出别人的心情:“義勇的話,想說的時候再説就可以了,不想說的話不說也沒關係。”
或者應該說,對于富岡義勇這個徒弟,鱗泷左近次倒是希望對方不要亂說不該說的話,雖然平常算得上沉默寡言,但隻要一開口,就能讓不熟悉他的人誤解了富岡義勇話裡的意思,而被氣到頭疼。
锖兔的話則是相反,雖然平常話很多,但是一到關鍵的時刻反而會像河蚌一樣緊緊閉著嘴,例如明明就很關心富岡義勇的情況,寄來的信卻總是一句話也不提,隻讓富岡義勇照顧好他這個身體還很利索的師父。
他有什麽好照顧的?獨自一個人生活的幾十年不也是這麽過來的嗎?照顧他什麽的不過是藉口,藉由照顧他确認富岡義勇恢複的情況才是真。
偏偏富岡義勇看不清這層意思,固執地拿筆寫下今天吃了什麽當作回信。
富岡義勇順著鱗泷左近次的動作安靜的收起棋,動了動嘴唇,眼看鱗泷左近次似乎真的沒有要再多過問,打算轉身離開時,他連忙将聲音擠出喉嚨。
“我......锖兔死了。”鱗泷左近次如願随著他的想法停下身體,但是背對著他的身影看不出是否相信他所說的。
但是他仍然努力地用著不擅長的話語,試圖将這一切解釋清楚,讓眼前的老者明白——縱然他覺得開口講述這一切很痛苦,但是有了這些預知的未來,也許能幫助鬼殺隊更早一點赢得勝利。
他開始從頭說起第一次的選拔,锖兔的死亡,成為水柱的那些日子。說到炭治郎和他變成鬼卻從不吃人的妹妹,說起他們帶來的改變,還有許許多多難以置信的事情。
赫刃、斑紋,還有鬼舞辻無慘的無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