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終于爬上他的脊背，他的面色由憤怒轉為驚慌，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白字适時飄出："你不要擔心，林銳他不懂技術，你隻要拖着，再過兩周，這個問題就可以解決。"

"拖着？"小唐的聲音降低了八度，眼中的驚慌又透出幾分懷疑，"解決？怎麼解決？"

他發出一聲苦笑，笑聲中盡是絕望和諷刺，"徐拓未必是好人，但我憑什麼相信你！"

白字再次閃爍，仿佛在思考如何回應這突如其來的質問："你以為你的試用期，是誰幫你延長的呢？"

白字靜靜地懸浮在空中，頓了片刻後繼續顯現："就算不論任何的感情。”

“如今我沒有任何權限，都可以在這裡把你封死。"

文字猶如冰冷的刀鋒，輕輕劃過小唐的咽喉："你覺得你能成功？"

——

墜落。

白芷和蕭臨川的身體如同兩片枯葉，被無形的力量卷入那片閃爍着碎光的空間裂縫。

沒有尖叫，沒有掙紮，隻有彼此在下墜中本能地相互抓緊的雙手。

四周的一切被拉扯成無數細如發絲的光線，世界仿佛在他們眼前崩解，碎裂成懸浮于虛空的鏡面碎片。

每一片碎片裡，都是過往未愈的傷口。

空間驟然扭曲，四周的黑暗被撕裂，江南煙雨如帷幕般徐徐拉開。

白衣公子撐着油紙傘，立于青石橋上，眉目如畫，溫潤如玉。

"姑娘，可是在尋路？"

漠北黃沙漫卷，風聲呼嘯，披甲策馬而來的銀铠将軍英姿勃發。

"姑娘莫怕，我會救你。"

白芷的神情漸漸迷離，仿佛靈魂被一幕幕往昔牽引，手不自覺地向前伸去，想要觸碰那曾經的溫柔與承諾。

山林間，重傷的男子倚樹而坐，唇角染血，聲音低啞卻帶着不舍：“阿芷，若有來世，我定早些尋你……”

長安燈火，璀璨如晝。她着紅衣立于高閣，他在樓下仰望，輕聲喚她歸來：“阿芷，我來接你了。”

随後是刀光劍影，是長街的厮殺，是命運的無情碾壓。

鮮血順着裙裾緩緩滴落，染紅了身下的青石闆。

她伸手想要觸碰他的臉龐，卻再也沒有力氣擡起手臂。

蕭臨川望着這些畫面，眼中閃過痛苦、疑惑與不安。

他的眼睛驟然收縮，瞳孔微顫，下意識地向白芷投去複雜的一瞥，眼中有愧疚，有疑惑，更有不敢确認的恐懼。

畫面再次轉變，更為殘酷的真相展現在眼前。

無數面孔在蕭臨川身邊閃現，那是玩家們操控的角色，他們對蕭臨川獻媚、讨好、表白、愛慕。有的嬌聲細語，有的熱情奔放，有的楚楚可憐，有的霸道強勢。

每一張臉都略顯模糊，如同戴着千篇一律的面具，隻有那些貪婪渴求的眼神格外清晰。

鏡中的蕭臨川，眼神空洞，生命的光彩被抽離，隻剩下程序般精确計算出的魅力。

他嘴角挂着完美的微笑，那笑容計算過弧度，設計過深淺，機械地對每一個接近他的玩家敞開懷抱。

"當然隻愛你，"他一次又一次地說着相同的話，音調起伏如複制粘貼般毫無變化，"隻有你是特别的。"

……

當最後一片鏡面碎片化作星光散落，周圍的空間逐漸安靜下來，隻剩下微弱的光芒如螢火般漂浮。

蕭臨川和白芷并肩站立，沉默中帶着某種共同經曆過風暴後的默契。

蕭臨川轉向白芷，微微低頭："這就是你曾經見到的？那些聲音……那些畫面……"

白芷垂下眼睫，言語在此時已沒有意義。

“我反而慶幸我能早一點知道真相。”

白芷擡眼，忽然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釋然。

那些曾經纏繞她的痛苦記憶，那些關于蕭臨川的愛戀與離别，都像是一場遙遠的夢，不再是刻在骨髓裡的痛。

那些前世今生的愛恨糾纏，不再是束縛她的鎖鍊，而成了她理解自我的階梯。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仿佛卸下了肩頭的重擔。

“你知道嗎……”白芷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她低頭，看着掌心那些細碎的光點，沉默了很久。

“以前我總想着，如果你不愛我，我就什麼都不是。每一世都在等你回頭，像困在一個沒有出口的夢裡。”

她忽然笑了笑，指尖掠過一顆微弱的星光，她沒有再試圖抓住它，隻是靜靜看着它消散在空氣中。

“可現在……我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擡起頭，眼神清澈而堅定，“就算沒人記得我，就算你也忘了我，我還是我。不是什麼天命女主，也不是誰的替身。”

蕭臨川看着她，神色複雜，最終隻是輕輕歎了口氣：“你一直都比我想象的更勇敢。”

兩人對視，彼此都讀懂了對方眼裡的釋然。

星光在腳下流動，仿佛鋪開了一條無人知曉的路。

他們不再是故事裡被命運捆綁的男女主角，隻是兩個在風暴裡彼此攙扶、一起走下去的夥伴。

蕭臨川低聲道：“前面還有路，我們一起試試吧。”

白芷點點頭，嘴角帶着一點不易察覺的笑意，“好啊。反正這次，我想看看自己能走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