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擡頭看一眼，像是一切存在都不如她的實驗體重要，“神不會計較你的冒犯，但作為代行人間的使者，恕我不能原諒你的行為。”優雅的措辭也沒能掩蓋那份強勢，Maria的尾音帶上了警告的意味，周圍的溫度頓時冷了幾分。

“……是，教皇大人。”Nicolas沉默半晌，輕聲應到。

他神色複雜，微微仰頭，看着面前懸浮在營養液中的金發天使。

赤裸的上半身遍布蚯蚓狀的傷口，有些已經結痂，有些還帶着縫合線——那是他們一次次實驗的直觀記錄。

Evangel，God's Eden“造神計劃”的最終産物，從胚胎時期就在被不停實驗的人造天使，已經經曆了共計48次無麻醉改造手術。

Maria的注意力完全放在手裡的文件上，周身聖潔的吟唱若有似無，那聲音直直的響在三位紅衣主教的精神海，随着時間推移，三人的神色漸漸變得虔誠而狂熱，仿佛面前這位教皇大人就是神明真正的化身。

三人胸前的黑色十字架散發出隐秘的能量波動，呼應着Maria身上的吟誦，随着逐步統一的呼吸頻率起伏明滅。

“準備手術吧。”

Maria合上手裡的文件夾，碧綠的眼眸流轉着不為人知的暗火和算計，又被聖潔的表象很好的掩飾掉。

她看着面前的人造天使，有些蒼白的唇瓣因即将到來的最後一次改造手術而添了一抹顔色：“他的身體狀況滿足最後一次手術的條件，掌握三種治愈能力，成為進化者史上第一位七級天啟者，是他被創造出來的原因，是他的使命，而他，将是God's Eden最重要的底牌之一。”

三人從那種神不自主的狀态中被喚醒，無人意識到，屬于Maria的精神烙印更深的刻在了他們的靈魂上，Adri和Bernard虔誠颔首，Nicolas同樣動作，隻是，在他虔誠的表象下，夾雜着隐藏極深的焦慮和掙紮。

數位身穿灰色法袍的科研員有序的圍上來，操作着培養基面前的控制台。

“滴滴哔哔”的聲音中，營養液被排出，四隻機械臂強硬的卡住Evangel的四肢，防止他癱軟。

濕漉漉的金發貼在身上，棱角分民的立體眉眼間，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上身薄肌曲線優美，蘊藏着強大的力量，每一筆線條都像是精心雕琢後的藝術品。

原本漂浮在營養液中，用來的遮蔽下身的白紗緩緩垂下，緊貼肌肉線條，半遮半掩。

他從培養基中被‘拿’出來，平放在手術床上，科研員們推着手術床，利落的走入全透明手術室。

Maria和剩下三人站在手術室外面，注視着手術室内部的一舉一動。

Adri舌尖劃過犬齒，狹長美眸微微一眯，挑剔的視線從Evangel的俊臉掃視到腳尖，在腹肌和人魚線上停頓了幾秒。

因着Maria在，她咽回即将脫口而出的葷話，但是心思敏感的Nicolas瞬間就若有所感，同僚欲言又止的表情實在太好猜，縱使心頭情緒複雜難言，此刻，他還是有些想笑。

不過很快，幾人就都正經了下來——手術室裡，第四十九次改造手術開始了。

作為從胚胎時期就接手Evangel的人，身着灰袍的Henry戴上手套，熟練地做好術前消毒。

其餘的科研員各就各位，彼此對視一眼，颔首确認。

“開始吧。”他輕聲，掰開一支安瓿瓶，粗長針頭吸取透明藥液，一種穩定大腦皮層電信号的制劑，為無麻醉開顱做準備。

兩個科研員快速給病床上毫無生機的Evangel上束縛帶，固定住手腕腳腕，羽翼的根部也緊緊地拴住。

針頭刺入Evangel手臂靜脈的時候，手臂上的青條件反射般瞬間暴起，眉心死死地擰在一起，睫毛脆弱的顫抖，額角的青筋突突跳動，原本無力的手掌一刹那收緊，修剪整齊的指甲深深嵌入身下的床墊。

——當然不是條件反射，因為他的神經中樞并未被激活。

……令我不愉快的感覺，尚未激活意識生物電的人造天使無法用實際行動擺脫這種感覺，隻能一遍一遍在心裡喃喃。

Henry神色未變，注射速度略微加快。

人造天使是組織的武器、是教皇的所屬物，他隻需要關注他的強度和實用性，誰會在乎一個人造物的感覺呢，他隻需要滿足造物主的需要就好。

手術室外，Nicolas看到這一幕，輕輕閉了閉眼，卻還是被Maria敏銳的捕捉到了，一聲隐藏不住的嗤笑消散在空氣中，似乎是在鄙夷他莫名其妙的心軟：“Nicolas，還不去領罰？”

聞言，Nicolas衣袍袖子下的手掌立刻攥緊，但又被他強迫着放松，“……知道了。”他磁性低沉的聲音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掙紮，向Maria的背影行了個禮，轉身離去。

Adri和Bernard看也沒看離開的Nicolas，兩人全神貫注的看着手術室裡的改造過程，似乎對這種血腥的場面司空見慣，尤其是Adri，絲毫不掩飾神色中的狂熱和享受：“上帝，看看啊，完美的傑作……”

走出幾步的Nicolas腳步一頓，紅袍下的高大身軀猛然緊繃，就像聽到了什麼荒唐的笑話一樣，渾身散發出一種鋒芒畢露的嘲諷，旋即腳步聲頻率加快，那抹嘲諷被攪散在空氣裡。

一縷完全無法被捕捉到的黑色氣流遊蛇一般，不經意間從他的衣擺流出，纏上了Adri酒紅色的發尾。

Adri毫無所覺，眸中燃着狂熱的暗火，盯着手術室中科研員們的一舉一動，見證着創造進化者曆史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