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區這次遭遇的異種潮，領頭的，一隻是超S級深海皇帶魚，另一隻，則是超S級深海珍珠章魚，”虞望舒的指尖輕輕敲着葡萄果茶的杯壁，神色放松，娓娓道來，“至于為什麼是超S級……因為目前為止，我們對超出S級的異種尚且沒有很系統性的認知，而伊甸區異種潮的兩個領頭的異種，它們的規模和能力顯然超出了已知的S級異種。”

“超S級……”船長聞言，端起手邊的那杯深藍色液體喝了一口，他飲用飲品的方式看着有些喜感，臉上的黑霧并未散去，杯子直接穿過黑霧，微微傾斜，“你們是不是帶了不少樣本？不介意的話，能不能給我一些？”他放下杯子，指尖在吧台表面輕敲兩下，語氣禮貌而溫和。

“……這我不能自己做主，是我們一起獵殺的這些異種，我需要和我的朋友，以及我的隊員們讨論過，再做決定。”虞望舒抱歉的笑了笑，語氣卻不容拒絕。

船長似乎很輕的笑了一聲，那聲音消失得太快，加上船長本身的進化力上限大概率于虞望舒不相上下，所以，虞望舒沒有聽清，他語氣更加溫和，絲毫不像是基因扭曲程度已經逼近崩壞值的進化者，“當然可以，尊重他人勞動成果，這是很好的習慣。”

虞望舒不太自然的颔首，這人誇她的姿勢實在是熟練的過分，但是她偏偏最受不了有人誇她，渾身刺撓，别扭的喝了口葡萄果茶，含了一口冰沙在嘴裡，說話有些含糊，“除了等級問題，最重要的是，這些異種有了簡單的思考能力和社會分工。”

船長立刻嚴肅起來，“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是所有參與異種潮的異種都具備這種能力嗎？”他微微傾身，上半身像虞望舒方向微微靠近，彰顯他對于這個話題的緊張程度。

“不是，根據我在戰鬥時的觀察，隻有領頭的兩隻大家夥，還有一群大概有個A-S級的巨型鮟鱇魚群有這個能力，其他的規模比較小的異種，還是在依靠獸性和本能行動。”虞望舒條理清晰的描述，把嘴裡的冰沙咽下去。

對于船長靠過來的姿勢，她沒覺得有什麼冒犯，也許是面前這個人實在是給人一種紳士的氣質，讓她讨厭不起來，所以就由着船長靠近了。

船長并未得寸進尺，而是保持在一個既能給足她安全感的，又能體現自己的重視情緒的距離，“這樣嗎，還有什麼其他的嗎？”

“這些異種産生的智慧和思考能力，并不像是自然進化出來的，而是有人，或者說，有某個組織，打破了自然進化的規律，人造出來的。”虞望舒補充了一句，一說起這個，她就愁眉苦臉的。

船長聽完，正準備應聲，一道溫柔的女聲從吧廳門口的方向傳來，“我說怎麼在你的房間找不到你，原來跑到這裡來了。”

“姐姐？”虞望舒放下手裡的杯子，回眸看向門口的位置。

來的正是唐若初，她一邊往裡面走，一邊優雅地整理着自己的高領内搭，确保沒有一絲褶皺和污漬，“和船長先生在聊什麼？”她的視線随意地掃過船長的位置，随後目光完全落在虞望舒身上，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酸意，“一上船，休息都來不及，就來這兒和别人閑聊？”

“嗯？你不知道我和船長要聊天嗎？”虞望舒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那，”她的視線落在船長身上，有些疑惑，“你找小櫻問的我的飲用喜好？”

船長低沉磁性的聲音帶上明顯的笑意，“就是找唐小姐問的，她可能是沒當回事兒，畢竟問問題這種事情，肯定不是我自己親自出馬，我的手下去問的，唐小姐估計是貴人多忘事。”

唐若初聞言眉心一蹙，絞盡腦汁思索了一會兒，“啊，我想起來了。”她神色恍然，“剛剛我在船艙的客房收拾自己的東西，一位船員敲開我的門問的，說是要滿足Human Dawn所有客人的飲食習慣。”

虞望舒瞬間了解，看向船長的眼神帶了些調侃，不過人家也是好意，于是虞望舒沒有開口調侃出聲，而是轉移了話題，“姐姐來這兒做什麼，找我有事嗎？”

“沒事兒就不能找你？”唐若初笑着輕拍一下虞望舒的大臂，“你還沒回答我，你們在聊什麼？嗯？”她靠近虞望舒，不着痕迹的擋在了船長和虞望舒中間，身體微微傾向虞望舒，面上一片溫柔笑意，深褐色眼眸一眨不眨鎖定虞望舒的表情，一隻手已經拉上了虞望舒的手腕。

虞望舒也不掙脫，也不回握，而是曲起指尖，在唐若初的掌心不動聲色的畫着小圈，“聊伊甸區這次遇到的異種潮呢，剛剛船長還說，想管我們要點兒樣本，我尋思和大家讨論一下，我是持支持贊同票的，畢竟人家來回兩趟沒收咱報酬，但是還是得征求一下其他人意見。”

唐若初一把抓緊她亂來的指尖，歎了口氣，就這麼緊緊握着，“你贊同，我肯定贊同，你去問問其他人，還有，别亂碰。”最後三個字的聲音忽然低下來，擦着虞望舒的耳畔過去，留下一絲無限接近于燙傷的灼痕。

虞望舒揉了揉耳根，在外腦上操作——這次的船有信号，大概率是因為不需要48小時極限橫跨太平洋，所以這艘船的基礎設施沒得說。

全票通過，虞望舒當即從自己的儲物工具裡拿出幾個全封閉容器，上面都做了标識，“那我給你勻一部分，你大概需要多少？我可以給你總量的10%以下。”

“一點點就夠，”船長坐直身子，忽然換了話題，“你和這位唐小姐，關系很好嗎？”

“對，關系很好，”虞望舒尚未開口，唐若初便輕笑着回眸，挪了挪位置，徹底擋住身後的虞望舒，視線落在船長身上，帶着不易察覺的警告，“您好像很關心小魚？”

船長忽然爽朗大笑，忙不疊的擺了擺觸足，“哈哈哈，唐小姐不必如此警惕，我不可能傷害虞小姐的。”

虞望舒把手裡的容器繞過唐若初遞給船長，感受到氣氛有些輕微的劍拔弩張，于是她笑着開口，“船長先生，你想獲得的信息，和你要的東西，我都交給你了，我們就不多叨擾了，”她從高腳凳上起身，禮貌地微微欠身，“暫時告辭。”

船長并沒有開口挽留，觸足把玩着幾個密封容器，颔首示意，臉上的黑霧散去了少許，那雙漩渦一般的眼睛再次浮現，目光像冬日的一場大雪，帶着涼意，輕若無物的落在虞望舒的背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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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房間，虞望舒的指尖輕輕劃過腕間的白色手鍊，“枸杞？”她聲音很輕。

枸杞沒反應，睡得很沉。

從在伊甸城打完異種潮，睜眼确認她一切安好後，它就陷入了長時間的休眠狀态，虞望舒心裡焦急，但是唐若初看過後隻說，是因為能量消耗太大，需要靠這種方式積蓄能量來自愈，所以虞望舒強壓下焦慮的擔憂，一直沒吵醒它。

她垂眸看着腕間一動不動的枸杞，神色複雜，混合着擔憂、後怕和心疼，明明知道當時的分隊是最優的安排，她和Adri對付皇帶魚，望月櫻、枸杞和其他Human Dawn的人對付章魚，但當她看到枸杞這個樣子，她還是有些難受——它受重傷的時候，她不在它身邊。

收起繁雜的思緒，坐在房間裡的沙發上，她指尖的進化力溫水一般汨汨流動，以一個恰到好處的速度注入枸杞的體内，這麼多年過去，她和它的關系早就不是簡單的主人和契約獸的關系了，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複雜關系，她不知道怎麼界定，隻知道，看到它這麼難受，她也很不好受。

她指尖的進化力源源不斷的注入它的體内，視線從它身上移開，看向窗外——這艘船的客房是有窗戶的，很标準的遊輪結構——窗外，灰黑的海霧纏繞在船身四周，能見度不足20米，就像行駛在虛空之中，那一瞬間，虞望舒感覺到了一絲不對。

……太平洋上的海霧什麼時候變成灰黑色了？不是灰黃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