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大衣砸得越程琦都懵了一瞬,直到被按着穩穩當當地坐下,她才緩過神來,反應過來方才都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個和她吵架——算是吵架,至少不算是和平交流的人,抱着一件大衣跑出來接她,也險些用一件大衣把她拍暈過去。
态度和情緒沒有緩和半分,一路上也不願意和她講話,但卻願意來接她嗎?兩個人就那樣算是并肩行走地沉默了一路,要不是身上的衣服有一股和蘇葉身上一模一樣的洗衣粉的味道,越程琦都要以為這是幻覺了。
這一路,她都在看身邊的人,姣好的側顔微微鼓着,像是強撐着一口怒氣的小河豚,可小河豚不願意理她,她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講話。
張了張嘴,最終隻能選擇放棄。
太安靜了,安靜到,有些恍惚。
“那個……”她抱着衣服,衣領堆在臉上,隻露出來半張臉,“你……”
正要往外走的人停了一下,氣鼓鼓道:“怎麼啦?”
越程琦動了動嘴角,最後也隻能憋出來一句:“……還生氣嗎?”
蘇葉被氣笑了,呵呵道:“你搞搞清楚,是你生氣還是我生氣?”
“你說我蠢。”
“不蠢嗎?你……”蘇葉扭過臉來,恰看到女人這一頭濕漉漉的頭發,半幹不幹,以緻于這人的臉都被這趟過濕發的風凍得發白,看起來可憐極了。
蘇葉咬回了自己剩下的字音,偏過頭,無奈道:“我先去找萬佳姐借個吹風機吧,她之前去省會的時候淘了一個來着,再不吹吹你就感冒了。”
“這麼晚了别去了。”越程琦穿好外套,起身拿過一旁的幹毛巾,“我可以弄幹的,她應該都睡了吧。”
她将毛巾卷成條,猶豫了一下,“你先出去?我怕一會甩你一身水。”
“……”蘇葉怔怔看她,但還是點了點頭,“你弄吧,一會兒再說。”
她推門出去,但沒走太遠,隻是在院子裡的小石凳上坐下來,擡頭望天。
擡頭看這個,最近分外奇妙詭異的天空。
沒有什麼奇怪的星象啊,月亮還是那個月亮,普普通通一輪弦月,靜靜地挂在天上。
那這個奇怪的人,到底是哪裡來的呢?
她為什麼會知道這種“甩幹頭發”的方法?連林萬佳都是她教的,這個突然出現且有些神秘的人,卻這麼熟稔地拿起毛巾,還趕她出來,不想讓她看到接下來這堪稱非常不優雅的甩幹方式。
為什麼呢。
這一點當然不足以說明什麼,可種種殊異都聚集在一個人身上時,連這小小的一點也會非常的顯眼。
不多時,重新梳好頭發的人出來找蘇葉,還沒出聲,懷中就被丢了一個小塑料袋。
蘇葉:“給你的衣服,這麼大個人了,拿着錢也不知道自己買衣服的,你那個白t要穿到什麼時候去?”
“買書買報買讀書卡,啧啧,真不理解你們這群文化人腦子怎麼長的。”少女說着,十分痛心疾首地搖了搖頭,似在惋惜她那些被“浪費”的錢。
越程琦拉開塑料袋看,也是樸素的白色襯衫配牛仔褲,這似乎這個時間段的流行服裝的縮影。
她忽然想,服裝能不能做。
算了算了,貪多嚼不爛,先一步一步做吧。
“謝謝。”
蘇葉白了她一眼,“明天換吧,可憐死了,我要是不想起來你沒衣服,你還打算勉強幾天?”
越程琦笑笑,捋了把差不多幹的頭發,抱着袋子坐過來,道:“那聊吧,總要說清楚的。”
“呵,剛誰邊走邊哭?我可不敢說,再給您氣跑了,回頭我好事兒做成壞事兒可就萬事大吉了。”
“……”
蘇葉說的是她剛剛顧影自憐地掉眼淚,可她那分明是覺得自己莫名奇妙來到這裡才落的眼淚,不是因為和她吵架。
好吧,一邊走一邊哭确實丢人。
越程琦哼了一聲,抱着衣服坐在另一邊,“我以為你不會出來找我了。”
蘇葉看着那個背對着自己的人,女人剛洗過的長發烏黑柔順,松松散地落在背後,披了一肩的月光,反倒是顯得這才是個弱勢群體了。
她同樣冷哼一聲,“太久沒回來,怕您丢了,我還得去費勁兒報警找人。”
越程琦:“……”
蘇葉:“你不是很能耐嗎?你不是什麼都知道嗎?那你怎麼不知道新南一巷那邊就有個澡堂子正開門呢,跑那麼遠,我差點以為你掉河裡了。”
“現在河裡哪有水,大西北幹得能揚沙埋人。”
“你知道就好。所以你也沒有知道那麼多,對不對。”
越程琦看着目光炯炯的少女,忽然明白了這句話什麼意思。
眼前這個人根本不在意她到底是怎麼知道的,她就要自己一句她知道的不多,那些都是猜的。
她還是要她讓步才行。
一張娃娃臉上挂着希冀,就這樣直勾勾地看着她,似乎渴望從她這裡得到肯定。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犟的女人呢?
越程琦不想再吵架,她輕歎一聲,道:“依你的腦子,其實都能想明白的不是嗎?”
“算了,也不急在現在這一會兒……阿嚏!”
噴嚏來的有點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