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景愣了一會,恍然大悟:“阿澤看似灑脫,原來竟如此在意女子的清白。”
看來越桓澤并未趨附白家姐妹,然其于貞潔之事立場這般冷峻,竟認為失貞之女應以死謝罪。
沐甯一顆心沉了下去。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白氏三姐妹在越桓澤面前顯得悶悶不樂,白芷從此不再纏他。
#
前往星淵峰的路上,越桓澤心中罵着白千仞與白昊。
他罵白千仞,不問白婉兒心意便上門求娶,婚後多載無法得到妻子的心,本應放她自由。白婉兒情事暴露,他不過被扇了耳光就由着她去死,若他豁出去不做那莊主,散盡家财,大不了再拼上自己一命,怎會救不下妻子。
他更罵白昊,哪怕再愛白婉兒,也應當先待她和離,再與她共續前緣。怎能在他人關系存續期就行偷情之事,不僅有違道德,更陷她于危機之中,最後害得她丢了性命。
這二人看似都深愛白婉兒,但他們的感情皆不堪一提,一個也不上得台面。二人皆是渾人,實在該死。
越桓澤到達器煉堂後,星煉真人正在一座煉器爐前拉風箱。雖然可以以靈力送風,但對于精益求精的煉器師而言,親自拉風箱注入的火力更為精純。鍛造一些高級法器時,任何細微的差别都可能影響最終成品的質量。
星煉看見越桓澤和蕭昊到來後,便将接下來的爐火溫度和氣流控制的細節交代給蕭昊,命他繼續拉風箱。
星煉帶着越桓澤到了器煉堂中一間獨立的繪靈室,關閉室門後,兩人坐在一張繪圖桌的兩側。
星煉從空間玉中取出幾張泛黃的卷軸,推向他,低聲說道:“澤兒,因你身份之事,為師接到你後為掩人耳目,先帶你在外避了兩載,上次的測靈大典你未能參加。這次大典結束後,你便可前往試煉山,為師考慮……”
#
天落山,沐甯曾墜崖的懸崖上,陸珩宸迎風而立,衣袂微揚,眸色如霜。
他的腳邊蜷縮着一個人,或者說是一灘肉,而這灘肉,隻剩下最後一口氣。
此人正是懷遠真人的親傳弟子溫淵,他在過去的幾個時辰裡,承受了難以想象的痛苦,來自于陸珩宸的私刑。
他做夢也想不到,衆人眼中清冷溫潤,如神祗一般的陸珩宸,出手竟如此狠辣,如此殘忍,就像沒有一點憐憫之心。他驅動靈力變着花樣淩遲他的□□,壓碎他的骨骼,腐蝕他的識海。
他開始自是不承認,但沒想到陸珩宸已調查出他父親是禦符樓一家分号的掌櫃,而幽影林内兩張符箓上的票号正是來自這家分号。他仍不願承認,陸珩宸剝了他的衣服,用術法顯現了他脖子上抓傷的殘痕。
當他無從抵賴時,曾哀求陸珩宸将他交于執法長老。
當他看到陸珩宸冷然的笑意,他意識到這本就是一場私刑,而這場私刑的盡頭,便是他人生的終點。于是,他隻求速死,結束這場□□與精神的雙重淩虐。
在陸珩宸的示意下,他給懷遠真人留了書信,巧妙地編織了一個離開數載的理由,他本就性格孤僻,特立獨行,這樣留書出走之事以前也發生過。
他忽然覺得對不起師父,那位極為仁厚且寬容的長者,使座下的弟子得以保留鮮明的個性。可憐他擁有難得的七階靈根,卻将命喪于此,實在是辜負了師父長久以來的苦心栽培。
他還交代了數日前在此處對沐甯的第一次暗算,以及越桓澤躍崖救沐甯一事,陸珩宸因此同意了他留下書信給父母的請求。
現在,陸珩宸已停止用刑,他在等待最後的處決。
冰冷的聲音傳來:“當真沒有人指使你嗎,一切皆因你無端憎惡甯兒,故而為之?”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這番酷刑,非人所能承受……如果還有他人,我豈會不說……憎惡一人,就如愛上一人……有時候隻需一眼,就願意去做任何事情……沒有理由……”
聽到溫淵的最後一句話時,在施刑過程中神色淡漠的陸珩宸,眼中竟有了一絲悲憫,仿佛不忍腳下之人繼續受苦,他手指輕輕一劃,一團烈焰随之騰起。
陸珩宸轉身離開,火光中的那人眼中似有入骨的缱绻,在他本可以漫長卻如此短暫的一生中,曾憎惡過一人,可曾也愛過一人。
答案也許并不重要,因為烈焰熄滅後,這裡連一絲灰也不會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