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蘿蔔頭們七嘴八舌的讨論起來,“那那張車票……”“是老師買去城裡的,她還要帶我們去城裡!”
倏忽,幾隻蘿蔔頭從教室裡蹿出去,其中就有被喬魚點過名的魯瑪和藤西。不一會兒,這幾個孩子又推着喬魚的行李箱回來了。
一時間,全班三十個小蘿蔔頭全都站了起來,他們低着頭,大聲地對喬魚說,“喬老師,對不起,我們不該把你的行李箱藏起來。我們怕你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了。”
這場景實在有些震撼,說不感動是假的,但喬魚也怕這群膽大心細的小蘿蔔頭作出太不着邊際的事兒來,便還是故作嚴肅地訓斥了他們一頓。
最後她又道,“……但我看在你們知錯能改的份上,原諒你們了,這次去城裡的計劃照舊。”
小蘿蔔頭們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默契地原地跳起,歡呼道,“好耶!!”
進城日定在本周六,喬魚和校方領導、每位同學的家長都做了溝通和保證,她一定會把孩子們安全的帶回來,才終于得到允可。之後,喬魚私費包了一輛大巴,司機就是當地一位跑貨車的阿叔,阿叔不僅開車經驗豐富,在塘裡還是有地位的長老,有他帶路,孩子們的爸媽才能真的放心。
校方也派了一位姓釋的體育老師協助喬魚帶孩子。喬魚的計劃是坐大巴載着孩子們進城。早上去縣裡的植物園看看,中午吃完飯後,再帶他們去躺電影院。裴鬥初的新電影上線了,她想帶孩子們一起去看看。
喬魚告訴孩子們,裴鬥初是她的好朋友。孩子們便對他的電影感到好奇了,藤西問,“我要看看是他講的故事好,還是喬老師講的故事好。”
魯瑪插着腰說,“那肯定是喬老師!”
藤西想了想,“也對,一定是喬老師好!”
藤西的同桌魯玉一直沒有開口說話,她是個性格内斂的孩子,卻很有學習天賦。可惜父親早逝,家境貧寒,她家就靠母親一個人在山裡摘野貨與進塘的商人交換點财物養活,除了她,家裡還有一個三歲的妹妹,和一個嗷嗷待哺的弟弟。
因為經濟壓力實在太大了,起初,魯玉的媽媽玉麗是不準魯玉去上學的。旁人可能想不到,一年兩學期,總共二百來塊的學費,對這一家人來說是多沉重的負擔。
那時,校方和塘裡的長老都去勸,但玉麗态度堅決,說,我不是一個好媽媽,你們恨我吧。
總之,誰也沒勸動。這時,喬魚站出來,對她說,“你才是孩子的監護人,你既然做了這個決定,我們當然要尊重你。隻是孩子的作文得了縣裡的一等獎,縣裡領導邀請孩子去做一次演講,你給孩子最後一次機會,陪她一起去縣裡演講,好嗎?”
玉麗答應了這個提議。到了進縣演講的那天,依舊是由那位釋老師開着學校的一輛破舊的面包車,車裡載着喬魚、魯玉和玉麗。
演講會是在縣裡教育廳的一個大會議室裡舉行的。
當時,魯玉穿着當地的民族服飾,雙手捧着自己寫的作文,當着一衆縣領導幹部,當地文媒記者和縣裡評出的其他九個優秀學生的面,用一口不那麼流暢的普通話讀她筆下的家鄉,她介紹每一朵蘑菇,和像蘑菇的雲,還動情地表達了對安堤納的敬仰。
讀畢,掌聲轟動,玉麗在喬魚旁邊哭得泣不成聲。
喬魚本想借機再提讓孩子讀書的事,可她看玉麗哭得那麼傷心,便什麼都忘了,隻是默默地給她遞紙巾,然後,她聽見玉麗對她說了一句土塘話。
喬魚是在半年後才弄懂那句話的。
當時,玉麗說得是:“我的孩子真明亮,她該當太陽。”
那時,魯玉已經在多方的幫助下恢複學習了。她最愛聽的是喬魚代講的語文課,除此外,魯玉還很喜歡上釋老師的籃球課。
山裡長大的孩子運動神經真的很發達,在這樣一個原本沒有球場的地方,孩子們在釋老師的指導下,親手搭了一個簡易的,屬于他們的球場。
這群從沒有聽過喬丹和阿迪達斯的男孩和女孩,憑借着自身的努力與天賦,在老師的幫助下,竟打出了一點名堂。
釋老師本想讓孩子們給自己的隊伍取個名,孩子們卻拉着釋老師去找喬魚,叫喬魚來取。
喬魚想了想,說:“不如我們就接地氣一點吧,别想得那麼高大上了。”
“那叫什麼好呢?”孩子們問。
“就叫‘希望與愛’小隊。”
這就是喬魚這一年的生命。她這年的生命被一個個具體的孩子、難解的麻煩、還有希望和愛填滿。
每當發生讓她感到難以忘懷的事,她都會寫成一篇小作文,給裴鬥初發去。但裴鬥初一直都沒有回複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