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虛天
玉清宮由歸墟白玉打造,低處終年浮着霧氣,上方是近在咫尺的北辰星,周圍是拱衛着北宸的北鬥七星,玄天衆星的星脈都在此交彙。
“明鏡,你的劍去哪了?”北宸見七色蓮池旁練功的兒子,手中隻有一把木劍,便問。
明鏡的劍術和法術從小都是由他親自教導。他與懷羲都很疼愛這個小兒子,猶如掌上明珠,在練功上從不對其苛責。
甚至因不忍其在境界提升時經受重重天劫,不許其有所突破,導緻明鏡與姐姐金輪雖然天資相當,但功法遠不及姐姐。
聽到父親的詢問,明鏡心虛地站定在池邊,抱着木劍不知如何解釋。
看出兒子的猶疑,又知道兒子的性子,北宸心裡也有了七八分猜測:“吾兒可把劍送與何人了?”
“是……那日在凡界神苑,兒臣把劍借給了一個凡人。因母後不許出宮,還未得空去取回。”
在高大的父親面前,身高不足七尺的明鏡還像個孩子一樣,心思也像水一般透明,叫人一眼看穿。
他伸手想要觸摸父親,北宸立即蹲下身拉住他,讓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再慢慢起身。
“明鏡想去地界嗎?”北宸問。
“嗯。”明鏡點頭,臉上浮現一點绯紅,連他自己都沒有覺察。
“把劍取回便回?”
“嗯。兒臣不會久留,讓父親擔心。”明鏡堅定地回答。
北宸大笑,抱着明鏡在七色蓮池邊行走,手掌打開,一支七色蓮便飛入手中:“劍可以借給凡人,心卻不能。”
說完,将那朵蓮花點化進了明鏡眉心的月痕中。明鏡的一身白色道袍,旋即從上至下鍍滿了蓮花暗紋,随微風吹動,泛着白色清光。
“這蓮花給吾兒護身之用,任何懷有惡念之人都不可近身。”北宸寬大的手掌蓋上兒子的頭頂,撫下他的頭發,眼裡滿是不舍。
與故人如此相似的容貌,讓他每每想起上一代月神伏音。那人曾将封印着自己月識的佩劍重光贈予一小妖,之後才由李長庚又為其鍛造了天音。
對修煉者來說,心即是劍,劍即是心。
“父親放心。”明鏡并未聽出北宸話語裡的憂慮,隻當是尋常囑托,應聲回答。
“還有,你母親不喜歡你接觸仙人,這事要謹記。”
“嗯。”父親這話,就是已經同意了自己去地界的事,明鏡心裡竟有些許高興。
轉而又想到,從來對自己予取予求的父母,對姐姐金輪卻總是另一種樣子,再三猶豫下,終于說出了心裡的困惑:
“父親,為什麼您和母親對姐姐總是百般嚴厲,對我卻……”聲音弱了下去。
“因為你姐姐是未來要統領諸天星神的人,她要肩負的東西有很多,而明鏡隻要做好自己的職責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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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追查到王府後門,那在玉石店門前斷掉的泥巴腳印,果然又出現了。
百裡書緣跨下還沒自己腿高的“嬌小”毛驢,把驢拴在王府後門,抖了抖護身褶皺的從九品官服。
此刻的他還不知道,在這又心力交瘁、隻想下班的平常一天裡,他的命運即将發生一個重大轉變。
百裡沿着牆根繞到恭王府的正門前,卻發現王府大門敞開,剛想亮出腰牌,以雞毛當令箭,求門口侍衛通傳放他進去查案。就被一個身高力壯,滿臉堆笑的女管家強行拉進了府内,還一邊熱絡地說着:
“大人可是來參加我們王妃的生辰宴?快請快請。”
什麼生辰宴?百裡這才想起,莫不是幾天前送到大理寺那封請柬,還不明就裡時,人已經被管家帶到了前堂。
眼前的景象讓百裡吃驚不已,足有四五十張覆着紅綢的八仙桌,上面擺着琳琅滿目南北各式名菜,每桌上還有一道黑豆豆腐。可偌大的堂内,竟沒有一個賓客在席。
就在這時,那個頭戴雲紋金冠,卻穿着簡樸的葭灰色圓領長袍,腰間佩長劍,自帶升官加爵的金光的皇子,從屏風後走到他的面前:
“何人,哪個衙門?”
即使從未見過,他也知道這必是恭王。沒有一秒猶豫,百裡立即相拜:“回禀殿下,下官大理寺司務百裡書緣。”
陸翊鈞一愣,看那表情,顯然是沒聽過這麼低的官職。管家越甯在一旁說道,司務屬從九品,主要負責各種雜事。
“大人在大理寺當什麼差?”越甯問,有意提點着他。
“下官原來負責整理公文,抄寫證供。現寺丞告病,暫代寺丞職責,負責查審案件,核審各地案卷。”百裡如實回答。
“既然寺丞告病,以後就不用來了,你,”陸翊均手一指,“就是正七品大理寺丞。”
說罷,那皇子便背着手回到了屏風後的内室,百裡還想提及杜府的案情,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越甯将他從地上扶起,恭喜道:“大人,喜事呀。有恭王殿下親自上書陛下為您舉薦,明日吏部任命的诏書,就會發到大理寺了。”
稀裡糊塗官升幾級,早上還被嘲笑小小司務,下午就成了寺丞。百裡簡直要覺得,那杜府的鞋印,就是要指引他的升官之路了。
就當他還在茫然之中,一位長發垂地,着黑袍的男子不知從哪裡過來,坐到他面前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