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當百裡書緣帶着明鏡騎馬趕回時,他從遠處就看到連綿成片的火光,那是上百支燃動的火把,皇城的禁軍都圍在大理寺外。
“踩我手上。”百裡先跳下來,讓明鏡踩着自己的手下馬,随後立刻把人拽進了最近的街坊裡。
“做什麼?”明鏡不知所以,被那人拽着跑進一家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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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有沒有幹淨的衣服可以借用,還有帷帽什麼的?”百裡用指節敲敲桌子,詢問那剛打瞌睡的小二。
在這附近開店的,哪個不認識他,小二連忙招呼道:“有,有,什麼都有。”不一會兒,就找出了男子衣衫若幹,攤在百裡面前。
百裡将這些衣服挨個聞了聞,選了幾件幹淨的,領明鏡到無人的内室。
“你自己換衣服,應該可以吧。”将衣服放在明鏡手上,背過身去。
“我……一定要換嗎……”明鏡從未有過地緊張,吞了下口水,他明白自己月神的身份大約會給百裡帶來麻煩,可是這衣服要自己穿上……
一隻手試探着摸了摸,發現這凡人的衣物并不能用法力穿上,頓時有些無措。
聽到那人好一會兒都沒有動靜,百裡便猜到了他的困難。
于是轉過身去,一把從那些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條,選了件最滿意的記下樣子,然後用布條蒙上眼睛:“你自己脫吧。”
“嗯。”
待明鏡用法力将渾身的衣袍化為一縷月光,存入眉心的月痕中,百裡便憑記憶,一件件為明鏡套上衣衫。
他的指尖偶爾觸到明鏡冰涼的肌膚,耳尖變得幾欲滴血般紅。
把纏腰布用力系好,百裡摘下眼上的布條,他屏着氣,生怕露了自己那難忍的粗重的呼吸,為面前這清瘦的月神戴上遮蓋面容的帷帽。
“好了。”
明鏡撫摸着身上的粗麻布袍,微微皺眉,卻什麼都沒說。隻是已然習慣地伸出手,等百裡抓住他的袖口,領他去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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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
牢房裡的屍體都被禁軍一具具擡出。蔡重年伫立在門前,罕見地穿了一身常服,兩手背後,拿着重光劍。
身後那道袍打扮、更加随性的家夥将手肘架在他的肩上,身子微傾倚着他,挑着眉饒有興緻地注視着這一切,直到永安郡主的屍體被擡出時,他的臉色還是沉了下去。
“他不是凡人吧。”蔡重年面不改色,對身旁那人說。普天下能對他這麼沒規矩的人,也隻有陸翊均了。
“師兄說誰?”陸翊均有意裝糊塗。
“你妻子。”
陸翊均一頓,又自然地打趣問:“他和你說什麼了?有說多喜歡我離不開我嗎?”
蔡重年完全沒打算理會他這些話,神色肅然依舊:“如果你要出兵永行關,我有一支死士軍可以供你調遣。他們都是十年前被滅族朝臣的遺孤,沒有家人,也抛棄了姓名,忠貞不貳,且無處不在。”
陸翊均臉上閃過驚訝,恍然大悟一般,看着那人,緩緩開口:“師兄,難道沈……”
“這是本就該屬于你的軍隊。”蔡重年打斷說。
的确,陸翊均在洛京沒有根基,勢單力薄,而北地帶回的舊臣都已年老,士兵也被遣散。眼下燃眉之急就是培養一支隻效忠自己的勢力。
“我早知道你會回來,這天我已經等了很多年。”蔡重年繼續說道。
短短兩句,猶如千斤,壓在陸翊均心頭。那人極為反常的話語裡,似乎蘊藏着某種深意,蔡重年為何早知道自己會回來,他仔細琢磨着。
突然,想通了其中的關竅,一時說不清是震驚、愧疚還是感激,百感交集。
良久,才俯在蔡重年耳邊,低聲說道:“母親中毒,和師兄有關對吧。”
蔡重年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
隻是顧自上前指揮禁軍清點屍體數目,連帶牢中唯一一個裝死活下來的獄卒,一并帶走,然後策馬領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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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翊均猜得沒有錯,
十年前逼宮政變失敗後,朝廷被血洗重組,陸雲起掌握天下大權。
為了讓他能再回到洛京。蔡重年讓在宮中任職的手下死士,偷偷将太行山仙門獨有的陀仙樹毒混在女皇的起居用品中。
使其對太子心生猜忌,才能将他召回制衡太子。而且女皇畏懼仙門,不好發作,也無從徹查是誰下毒。
隻有一點,陸翊均依然不明白,蔡重年到底是怎樣獲得這種稀有的毒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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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禁軍走後,百裡這才拉着明鏡,到衙門前拜見陸翊均。
“殿下,微臣有要事禀告,可否……”百裡看向陸翊均身旁副将。
陳子數領了眼色帶人離開,守在衙門外,隻留陸翊均、百裡和明鏡三人往後院書房而去。
在書房值守的壯大修才送走了一群瞧着兇神惡煞的禁軍老爺,倚在門前歇息。倏地看到百裡領了兩個生人過來,在門前抻着脖子觀望。
直到百裡一記眼刀殺過來,方才如夢初醒,立馬跪拜,滿臉堆笑地退了下去。
進了書房,百裡便先給陸翊均介紹了明鏡,說是一位好友,剛救他在刺客刀下脫險,也是人證。
随後便從懷裡掏出那刻着“登雲”的玉牌,輕撂在桌上,禀明來龍去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