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懷念高處清爽、安靜、供人獨享的空氣,所以三十分鐘前,熄燈後,他當着舍友震驚的目光溜出宿舍,影子一般摸上天台,貼牆潛行百餘米,來到了聳立的哨塔前。
古哨塔經由翻新,依照現代樣式,在砂岩牆體的外圍修築了一圈開放式巡邏步道,單人通行,垂下一座爬梯。
裴蘭頓飛身攀上,動作迅捷。
落地後,他扭頭回望,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銀河流貫天幕,古老恢弘的花崗岩碉堡群匍匐在腳下,姿态溫順,像一隻酣眠的巨獸。
多熟悉的感覺。
這就是他十八年來站慣了的位置。
那麼高,睥睨萬物,有資格觸碰他的人少之又少。
裴蘭頓感到輕松,惬意地靠在了欄杆上。夏風拂遊而過,帶着未消的暑熱、清甜的草木香,吹動了寬松的運動背心和沙灘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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襲擊突如其來,發生在電光石火間。
某個詭異的瞬間,Alpha的野性直覺拉響了尖厲的警報,頸後汗毛霍然豎起!但裴蘭頓太松弛了,根本沒料到午夜的哨塔上除了他,竟然還會有别人。
他猶疑一秒鐘。
正是差了這一秒,他再也沒機會看見偷襲者的臉。
脖子從後方被猛力勒緊!
窒息激發了求生本能,裴蘭頓徹底清醒過來,條件反射地抓住了對方的手臂,試圖扭身掙脫。對方卻預判了他的反應,一瞬變得柔若無骨,幽靈般附在背後,随着一同扭過了一百八十度!
眼前空無一人。
隻有一堵黑漆漆的岩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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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蘭頓慌了神,四肢都僵硬了。恰在這時,勒頸的小臂驟然收緊,往後一拽!
他膝蓋發軟,仰面栽倒,下意識就伸手去扶欄杆。
隻聽破空一聲嘯響,一根鞭子早他零點一秒擊中了欄杆,落點極為精準——他的手剛伸過來,那鞭子正好淩厲地甩了數圈,死死纏住手腕,将他捆在了鋼管上!
靠。
簡直像他自投羅網,主動把手套進了繩圈裡。
挽救重心失敗,裴蘭頓轟然傾倒,後背眼看就要撞上欄杆。他想着幹脆同歸于盡,把那可惡的背後靈一起壓死算了,對方卻在這時憑空消失了。
砰!
三魂七魄撞散了大半,肋骨和内髒一齊哀嚎。
他疼得汗如雨下,咬牙罵了聲“操”,忍痛擡頭,又見寒光一閃,一柄鋒利異常的匕首倒懸在眼前。
不會吧?
他目瞪口呆。
才開學第一天,會不會死得草率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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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和襲擊者正臉相對,距離不到一尺。
對方隐匿在塔牆陰影中,而他迎着剛出雲的月光,目眩眼暈,别說長相了,連身形都看不清楚,隻看到對方握着匕首的幾根手指修長且幹淨。
以Alpha的标準,實在是過于秀氣了。
秀氣,卻不仁慈。
這隻手上缭繞着危險的氣息,包括那柄匕首。裴蘭頓對短刀研究不深,那匕首卻沒來由地給了他一種極為兇險的印象:它喝過血,還不少。
那麼,今晚呢?
它想喝嗎?
裴蘭頓肌肉僵直,呼吸都快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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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明顯看出了他的害怕,極輕地笑了一聲。
刀尖下移,抵住頸窩,離緻命的頸動脈隻差毫厘,卻并不刺入,狡猾地虛晃一槍,反而繞至右肩,從外側挑開了他的運動背心。
裴蘭頓呆住了,還沒弄明白對方打的什麼主意,就聽“嗞啦”一聲,布料撕裂,匕首一割到底!
一道平整的斜線從右肩劃到小腹,将運動背心一切為二。
夏風拂過,吹起了殘破的布料,小腹涼飕飕的。
還沒完。
在他驚愕的目光中,刀尖又挑起了右側的背心肩帶,慢條斯理撩過他頭頂,利落地一抖——
整條背心沿着裴蘭頓的左臂滑下,落入了對方手中。
夜色中,裴蘭頓被迫裸露了一身結實的胸肌與腹肌,因為緊張而不斷起伏着。
“……”
這一刻,他的腦回路終于崩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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