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五點,聖希維爾聯邦軍校。
法芙納餐廳。
這是一座平頂大禮堂,挑高三層,正門前方是一大片開闊平整的草坪,四季常青。軍校生們提前在草坪上分班集合,等五點敲了鐘,再由各自的督導依序領入。
踏進大門,恢宏的内廳一覽無遺。
頭頂兩排黃銅鸢尾吊燈,左右懸挂着十八個院系的紋章旗,一列由聯邦國旗領銜,一列由雙鷹校旗領銜。遠處,巨幅壁畫鋪滿了一面牆,山川、旌旗、盔甲、火光、煙塵……描繪的是幾個世紀以前轟轟烈烈的北方邊境戰争。
幾束澄金的暮光射入窗戶,照亮了禮堂中央的兩百張餐桌,每桌可供八人用餐。此刻,桌上已經擺好了餐墊、杯盤和豐盛的晚餐。
大門上方挂着一隻巨大的時鐘。
用餐時長:三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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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座,揭開餐盤蓋,熱氣蒸騰而上,喧鬧的聊天聲一下子灌滿了法芙納禮堂。
芬奇兩叉并用,鏟了一大坨奶醬天使面到盤子裡,半途不當心滑落一根。他拿叉子挑起,盯着那彎彎繞繞的扭曲形狀看了一會兒,冷不防冒出一句:“你們覺得,曼甯有沒有可能是法系輸出?”
“……”
格裡夫勺子掉了。
切菲妮扶着額頭,看上去快要崩潰了:“芬奇,我真的不想再讨論曼甯了。”
“不是,你們都不覺得奇怪嗎?”芬奇把面條又挑高了一點,遊桌示衆,“他那根鞭子沒有配重,理論上和這根面條一模一樣,以人類的技術,怎麼可能控到那種程度?除了法系加成,你們還想得出其他解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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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課上被曼甯當衆鎖喉、扮演了一回格鬥教具,芬奇一半驚魂未定,一半與有榮焉,整個下午的話題就沒離開過曼甯。切菲妮天生不耐嘴碎,耳朵都起了繭子,一個頭兩個大,隻恨芬奇身上沒有靜音鍵。
“沒配重嗎?”
格裡夫撿起勺子,一邊喝湯一邊問。
“沒有。”芬奇一指他脖子上淡紅的鞭痕,“抽你倆的時候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一條普通的尖尾合金繩——有配重那不變繩镖了嗎?他教的又不是忍術。”
“要麼質量不均勻,頭輕尾重?”
“合金哎,很難不均勻吧?”
一番交流過後,格裡夫也沒了頭緒,湯勺輕敲幾下碗沿,困惑道:“見鬼了,難不成還真有法系格鬥師這種職業?”
“而且那鞭子還他媽四五米長,直線甩出去,半路拐三圈,要麼物理學不存在了,要麼你倆的脖子自帶地心引力,選一個吧——不然你們誰去偷來研究一下?”
芬奇慫恿大夥。
“然後被吊死在校門口,是吧?”切菲妮揶揄。
芬奇立刻扭頭看向裴蘭頓,眼皮一通猛眨,滿臉期待,暗示性極強。
裴蘭頓:“……”
怎麼,他現在的定位是什麼自殺式雇傭兵,專門承接一切激怒曼甯的業務嗎?
“虱多不癢、債多不愁嘛,你又不差多挨這一頓揍了。”芬奇拿肘尖戳了他一下,“我們之中隻有你最合适,畢竟你這門課四舍五入約等于已經挂了。你看,人不能失去自己沒有的東西,比如你的格鬥課成績,又比如你在曼甯那裡的印象分,對吧?”
裴蘭頓深吸一口氣,盡力壓下了一股暴烈的沖動。
他真的很想戳一顆菜薊,堵死芬奇這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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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不搭理自己,芬奇隻好悻悻放棄:“算了,做人還是惜命一點的好。聽我哥說,曼甯繳一把槍隻需要四分之一秒。你們來感受一下:滴,答。他已經繳掉四把槍了。”
“救命。”
切菲妮捧着一張卷餅,隻想拍到芬奇臉上。
芬奇眼疾手快,及時舀了一大勺煙熏烤肉、一大勺蔬菜和一大勺醬汁到切菲妮的餅皮裡,繼續安心嘴碎:“你們知道嗎,他提到的那門關聯課,MIE-032,骨肌生物力學,我下午抽空查了查,非常可怕。”
“怎麼說?”
切菲妮放棄了掙紮,低頭卷餅。
“就好像……”芬奇努力豐富措辭,使之盡可能生動,充滿畫面感,“就好像殺牛之前介紹牛去學一遍肌肉結構,這塊叫裡脊、那塊叫眼肉、這塊叫T骨、那塊叫腱子,哪根骨頭連着哪根筋,哪根筋又連着哪塊肉,下堂課再一刀一刀削給你看,好讓你死得明明白白,甚至死出一種歸宿感。”
裴蘭頓盤子裡正好是一塊半熟T骨,一刀下去,骨、筋、肉拉得紋理分明、汁水橫流,食欲當場所剩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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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奇暫時掏空了情報,如同一台電量耗竭的榨汁機,很不甘願地安靜下來。
四人心無旁骛地吃了一陣子晚餐,胃才填至半滿,芬奇又從犄角旮旯揪出了一條情報來,眼神噌噌放光:“你們猜他今年幾歲?”
“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