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月前,一些模糊的、在酒精作用被掩蓋的畫面,混亂地湧出來。
酒吧裡迷亂跳動的燈光,昏暗幽微的氛圍,荷爾蒙的味道無聲蔓延,屬于都市男女放縱的場合,紙醉金迷,夜夜笙歌。
酒店套房裡,昏暗光線,什麼也看不清,隻能隐約感受到緊繃着的線條。覆上的力度有些重,重得人發疼,像是克制,又像是壓下所有的情潮。
白似雪的床單裡翻滾,好似永不跌落的雲端,身體裡最初的酸意褪去,最後變為極樂的巅峰。
人的身體會逃避一些難過的、苦澀的回憶,譬如那天白天是如何哭着從季家老宅離開,心被割了多少片,季舒楹記不清了。
隻記得次日醒來後手腕上被人扣住勒出的紅痕,季舒楹隻匆匆看了一眼旁邊人的睡顔,就傻了,立馬落荒而逃。
本以為是點了個男模,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差錯……
那道紅痕敷了藥,好幾天才消下去,季舒楹一邊疼一邊後悔自己被美色昏了頭。
杜律率先上前一步,笑眯眯地伸手:“好久不見啊裴律。”
裴遠之收回視線,禮貌回握,幅度也帶着很淡的高傲,“杜律。”
“上次見面還是去年在京北昭陽法院上,沒想到現在這麼快又見面了,說起來也是有緣。”
杜律繼續寒暄,笑容幅度更大了,熱情示好:“裴教授身體如何?我聽說令尊回校返聘了。”
“家父一切甚好。”
裴遠之微微點頭,眸光意味不明,讓人看不清情緒。
衆人都悄悄地松了一口氣,組長竟然認識對方主事律師的父親,看來今天的談判,至少不會硝煙四起。
然而社交性的寒暄并未持續太久,裴遠之擡手看了眼腕表時間,單刀直入,“下午兩點我有個開庭,先去會議室聊聊?”
杜律原本挂着的熱情笑容稍微頓了一下。
他還沒來得及引出接下來關鍵的話,就被對方早有預見地打斷了。
對方壓根不打算給他拉近的機會。
老狐狸終究是老狐狸,杜律很快又笑眯眯地道:“當然,律師的時間都很寶貴,如果進行得順利,說不定我們還能一起吃個午飯。”
“請。”
裴遠之說,禮貌地擡手示意,一旁的助理收到信号,走在前面帶路。
君德的衆人也沒想到這麼快就切入正題,面面相觑。
倒是跟在裴遠之身後的年輕人習慣了自家老闆幹脆利落的工作風格,問君德的衆人喝什麼,确定每個人都照顧到之後,再領着一行人跟上去。
腳步聲散落而遠,旁邊的女生走到一半,發現季舒楹沒有跟上來,又專門回來叫她,輕輕扯了下她的衣角,“小舒,走了。”
季舒楹回過神來,“好。”
像她們這樣的實習律師,平時在律所寫寫文書草稿、做做盡調,頂多出來見見世面,并沒有進入會議室的資格。
更不會真正參與桌上的談判。
核心都去了旁邊的會議室,季舒楹等人在另一個小型的會客廳等着。
待門合上,裡面都是自己人,衆人都松懈下來,原本的緊張凝重氛圍也随之一松。
“他就是裴律嗎?氣場好足,杜par在他面前都完全被掌控節奏……”
“确實好吓人。”
“剛才看到外面好多證書榮譽,都寫了他的名字。厲害就算了,沒想到這麼年輕,還帥。”
“你們看他手上戴的表了嗎?”趙昕妍壓低了語氣,說:“幾十萬的表戴手上,年薪恐怕不止百萬,得上千萬吧?”
提到薪水,衆人都沉默了一下。
畢竟實習生的工資最低,幾百到幾千不等,處于整個城市的底層,在S市超高物價的環境下,根本不夠用。
等待的時間乏味無比,季舒楹中間去添了一次水,路過會議室時,她掃了一眼,門緊閉着。
剛要收回視線,門忽而被打開了,有人匆匆出來。
“目前收集到的相關證據,足以證明你方涉嫌惡意訴訟……”
是道低沉磁性的男聲。
聲量不大,明明是訓斥的内容,口吻卻冷淡平靜,讓人心髒猛地一跳,壓迫感十足。
她擡眼看過去,透過一線門縫,肅穆的長型會議桌後,主位的男人雙手交握,從容自若,面前是一沓文件。
下一秒,會議室的門就被人關上。
一切都被阻擋在外。
季舒楹回到旁邊的小會議室,将接滿水的紙杯放到桌上。
“……嘶。”衆人顯然也聽到了那邊的聲響動靜,此刻都有些憂心忡忡,替自己人擔心。
幾口冰涼的水下肚,季舒楹小腹忽而有些墜墜的疼。
腰也發酸,像被人栓了石頭,一個勁兒地往下墜,胸口似有若無的脹痛,季舒楹一開始秀眉蹙起,旋即展開。
應當是遲到一周的大姨媽姗姗來遲。
她微松一口氣。
來了就好。
懸着的心放下去,季舒楹舒一口氣,拿過包,翻找出衛生巾,剛準備去廁所,卻有人叫住她:“舒楹。”
季舒楹擡眼,是團隊裡的一個同事,此刻臉色不太好,“杜par讓你把上周整理的這次的資料送進去一下。”
什麼資料,需要中途一個實習生去送?
“好。”季舒楹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又低聲問:“姐,我好像有點痛經,等會能先回家嗎?”
“啊,怎麼不早說?今天你可以不來的。”同事有些驚訝,“那你送完文件就走吧,晚點結束了我幫你跟杜律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