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淩利,但絲毫沒有傷人之意。
第一劍,先救人。
劍刃從半空中猛然砸下,落在了徐知白的面前,在逼退了仙葩的枝蔓後,餘波在地上劃下了一道溝壑,讓人無法寸進。
可徐知白卻像是被迷了心竅,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與死亡擦肩而過,反倒對沈霁雲怒目而視,滿臉扭曲,口中喃喃道:“給我,給我……這是我的!”
沈霁雲容色冷清,不為所動,長袖随風鼓動,翻手間,又是一劍揮出。
第二劍,破妄念。
一點寒芒迸現。
緊接着一道清脆的“咔嚓”聲響起。
鏡面倒轉。
什麼亭台樓閣、琪花瑤草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片人間煉獄。
一株植物高高聳立,詭異扭曲。
根部由無數具屍體組成,他們被玉質的黏液所包裹着,臉上神情狂熱而癡迷,就算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還在向上伸出手,想要追逐着什麼。
而他們所追逐的東西,正是植物頂端的那一朵花苞。
下方場景陰森可怖,可花苞卻依舊神聖瑩潤。
如此反差之下,不免讓人感覺到毛骨悚然。
江離目光一轉。
這裡不知道堆積了多少的屍體,有垂垂老矣的老道,有稚嫩的道童,還有意氣風發的少年……最外圍的那些,正是一起進入秘境的八大宗門弟子。
看到這一幕,徐知白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瞠目結舌:“這……這是什麼……”
花苞意識過來自己的障眼法失去了作用。
既然軟的不行,那就隻能來硬的。
無數藤蔓蠕動,在半空中招搖着。每根藤蔓都深深地紮根在屍體之中,像是能夠使用屍體的能力,一時間,無數靈訣閃動,醞釀出了危險之勢。
江離不慌不忙,擡起了頭。
在如玉晶瑩的花苞裡,坐着的竟然是一個渾身血紅,猙獰可怖的嬰兒。
它有着嬰兒的身體,五官卻是成年人,嘴唇一咧開,裡面張滿了細密的牙齒。一根臍帶連接着它與花苞,不停地吸收着養分。
既是供養,也是束縛。
隻有養分夠了,它才能離開花苞。
花中嬰孩猛地睜開了眼皮,眼中無瞳,滿目蒼白。目光滴溜溜地轉動着,在面前三人間徘徊着。
它還差一點才能“成熟”。
隻要吞噬一個人,就能夠擺脫束縛。
三選一。
既然這樣,自然是要挑最弱的那個。
沈霁雲看不出深淺,徐知白也有兩把刷子,那麼隻有……
不過刹那,藤蔓一轉,卷向了江離。
一陣腥臭的風吹來。
江離微微歪頭,啞然失笑。
竟然被當做軟柿子捏了。
這樣也好,對付這種東西不算是破戒,正好可以松快松快。
他與藤蔓迎面對上,不料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一道身影飄然落在面前,白衣缥缈,肩膀寬闊,将所有的藤蔓都擋在了一步之外。
江離暗自撇嘴,眼中卻冒出了欣喜的光芒,軟聲道:“還好有您在……”
沈霁雲的右手一頓,劍光越發的淩利。
一道弧光閃過,漫天的藤蔓從中被切斷,“啪啪”掉落在地上,就像是下了一場急雨。
藤蔓碎片在地上掙紮片刻,化作縷縷黑煙。
一照面,花中嬰孩就反應過來這是遇到硬茬子了,它果斷想要暫時避其鋒芒。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沈霁雲一手握住了劍柄,劍刃一直都未出鞘,卻依舊能夠感覺到刺骨的鋒利。
在劍光下,眼前的一切都開始分崩離析。
枯萎從植物的根部開始,一直蔓延到花苞處,在抵抗了片刻後,終究還是沒能抵擋住死亡的蔓延。
花中嬰孩發出了一聲尖叫,雙手抱着頭,五官都擰在了一處。
不過片刻,參天的植物倒塌了下來,一切都化作了虛無。
一陣清風吹過。
又回到了荒原之中。
月光流淌,夜風徐徐吹動。
荒野寂靜,好似剛才一切都隻是幻覺。
隻有地上一個深坑以及裡面的植物屍體,證明方才的險境确确實實發生過。
徐知白死裡逃生,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幕,頹唐地跪倒在了地上:“上清宗的傳承……完了……”
沈霁雲收劍,言簡意赅:“不是傳承,是魔種。”
徐知白:“什麼是魔種?”
沈霁雲冷聲問:“你的師門未曾教過?”
八大宗門的弟子,隻要突破了一定修為,就會被教導魔種相關的知識。這是必修課,沒有人會疏漏。
徐知白知道自己露餡了,也不再隐藏:“實不相瞞,我是上清宗的弟子,拜入師門之後,我師尊就仙逝了。”
沈霁雲的眉頭微微一皺,下意識地望向了江離。
江離不慌不忙:“說起來,我與徐道友還是同門。”
徐知白早就被忽悠得深信不疑,當即點頭作證。
不知沈霁雲信了沒有,不再提起這件事,而是提起魔種是何物。
他的嗓音清冽,猶如山巅冰雪,緩緩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