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後面的沈清露一臉震驚，他的美目大睜，被疏影扶着，哆嗦着嘴唇，似是無心又像有意的喃喃道：“怎麼會啊……她小時候聽話的……我還沒仔細看過她……”

沈兮冷眼旁觀。

沈清露的淚珠滾落時機精準，連側臉的角度都計算的精密準确。她心底暗贊：不愧是七姨母。

沈珏皺眉盯着下面，昌平這三句話她聽的明白，第一句，是身為父親對女兒刺殺自己母親的不可置信；第二句，更是說明他的孩子從小就不在他身邊；第三句，她覺得是沈清露回來的路上受妻族造反與不知如何向她交代的具體表現：多年不見的孩子，要不是耽于憂慮，哪個生父不想多看幾眼呢？

長狄少主被按住後，嘴裡吐出不少長狄語言，同時臉色漲紅，瞧這模樣聾子也知道不會是什麼好話。

電光火石之間，沈清露撿起腳邊的匕首，一臉痛苦的閉着眼抖着手把匕首捅進了被押着的長狄少主的心口——它巧妙的避開了肋骨，精準的刺入了心髒。

随後就是一聲清脆的當啷聲和人跌在地上的悶響，以及動脈血噴出來的輕微響聲。

【插得有點準，感覺不是很容易解釋，拿刀的姿勢也不像沒碰過的，最後這收刀的動作更像知道點什麼。】被沈兮一直冷落着的零貳叁，在識海裡随意發言。

【确實。】沈兮放開神力感知了一下在座之人的情感變化，然後出乎意料的發現沒幾個人注意到沈清露拿刀的破綻。

【不是，君子六藝裡不包括這個嗎？】沈兮戳零貳叁，仿佛她從來沒動過折磨它的心思。

零貳叁感覺自己吓活了，但是還是很盡職的回答【六藝裡跟武藝有關的也就是射，射箭，呃，有五射，就是五種具體的箭法，白矢、參連、剡注、襄尺和井儀，裡面不包括十八般武藝，而且殺親女兒這事太勁爆了，她們恐怕沒心思去看沈清露的異常。】

【哦。】沈兮又把注意力放在了仿佛被痛苦壓塌的沈清露身上。

緩過來後的沈清露膝行至前，頭壓在地上，渾身發抖，從嗓子眼裡擠出來一句仿佛蘊含着萬般悲痛的：“兒臣有罪……”

【賭一下？】沈兮一邊配合着沈清露，一邊在識海裡抓住了零貳叁。

【賭……賭什麼？】

【賭他抖這麼厲害是笑的。】沈兮品嘗着下面人或驚訝或喜悅的情感，順便探了探沈清露的心情。

他心情很好，即得到了沈珏的愧疚又親手殺了那個強仠犯留給他的污點，他甚至爽的有點癫了。

沈珏看着殺了長狄少主後劇烈發抖直至昏厥的沈清露，心情五味雜陳，她能看出來沈清露在長狄待遇一定極為不好，并因此而湧出顔面被踐踏的憤怒。

是啊，沈清露從始至終，隻有她與沈國，甚至因為她受到刺殺而殺了與自己緣分淺薄的親生女兒，他怎麼可能不忠心呢？

下面的裴寂緩過神來，立刻出列道：“陛下，公侯與燕王殿下覆滅狼子野心的長狄，此為一功；今日又誅殺長狄少主以護陛下聖駕，微臣以為理應嘉獎昌平公侯。”

沈珏被裴寂的話語從震驚中帶回來，再次加深了沈珏對沈清露的愧疚，同時也讓沈珏意識到，沈清露是滅長狄的沈國功臣之一，務必要優待他。

“昌平忠君愛國之心朕與蒼天可鑒，既然此女已然誅殺，那便帶下去……讓長狄蠻族看看吧。”沈珏本來想說把屍體挂起來示衆的，但是看着沈清露幼貓一樣倚在暗衛身上的可憐樣子，她又改了說辭。

·

沈清露最後被沈兮與疏影扶到側殿傳了醫師，醫者把了把脈，隻說是情緒激動心思郁結，讓人抓了藥煎了。

她臨走的時候還憐憫的掃了一眼沈清露映在床帳上的身影。

皇宮内院沈珏的耳目遍地都是，所以沈清露忍笑裝夢魇裝的極為辛苦。

疏影作為沈清露的暗衛和姘頭（存疑）在一旁端茶倒水擦汗按摩的心疼沈清露，沈兮就站在屏風外看着他忙忙碌碌。

直到沈清露平息好了心情，沈兮才開始陪沈清露演戲，七姨母不愧是帶她最久的姨姨，跟她搭戲就是爽，不帶記憶的靈魂也夠爽。

“陛下呢……？”沈清露裝作緩過來的樣子，虛弱的問道。

沈兮在被奴才們盯着的屏風外配合的拿出擔憂的表情說：“母皇在崇政殿批折子呢，皇兄還是再歇一會吧……”

沈清露聽聞後掙紮着要起來求見沈珏，一個身姿不穩就摔的跪在了地上。

被派過來的張嬷嬷被吓的不輕，先是拽住了想要破男女大防沖進去的沈兮，又沖裡面喊道：“公侯不要着急，先披上衣服，老奴這就去請陛下！”

臨走之前還像叮囑傻狗一樣叮囑了沈兮好幾句。

……她也好想翻白眼，愛翻白眼也會傳染嗎？

沈珏過來之後沈兮就被支出去了：沈清露支的，他說她該去看看燕王君了。

真實意思就是接下來用不着你了。

沈兮聽懂了，從善如流的飙了一把演技然後愉快的離開了。

燕王府的馬車停在紅牆金瓦的宮牆外，沈兮從馬車側面過去，看了一眼當馬夫的路穹朗，自己一跳鑽進了馬車。

路穹朗：“？”什麼東西過去了？

掀開簾子，沈兮就看見了握住了随身匕首蓄勢待發的容澈。

“……”

沈兮仿佛沒看到一樣，坐下來一把摟住了容澈：“肚子好受了？有讓甘草看嗎？”

容澈翻了個白眼，自從被把出他身體裡的蠱蟲半死不活後，甘草就像看見獵物一樣興奮的盯着他。所以他自覺遠離了甘草這個危險分子，怎麼可能還會踏進醫師院！

“喝了點粥，好受多了。”容澈安靜的歪在沈兮懷裡，好受了是真的，但他也覺得自己有點虛弱，好奇怪，他近來沒受過傷啊。

沈兮用下巴去蹭容澈毛茸茸的發頂，随手丢了塊不知道從哪撿的石頭隔着簾子砸在路穹朗後背上：“駕車啊，你在等誰呢路穹朗？”

馬車立刻動了起來。

馬車内容澈面無表情的仰頭盯着沈兮。

“我們去郊外轉轉玩玩吧？”沈兮一臉真誠的忽略了容澈寫滿“能不能有點自知之明”的眼神。

“這話聽起來像是想去郊外找點死玩玩。”容澈冷冷的拆穿了沈兮。

“哎呀，看破不說破嘛，沈缙雲還在權衡，但是王家說不定會雇點殺手試試呢？試完了還可以栽贓給長狄，聽起來穩賺不賠。”沈兮撚住容澈的長發繞在指間。

“你随意我回去。”容澈pia的一聲打掉沈兮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