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内,李類面前放着一個小蛋糕,一手拿着手機與遠在千裡之外的父母和姐姐視頻。
“我自己做的本命年蛋糕,漂亮吧。”李類将蛋糕上的裝飾拍給親人看,“這個拿着畫的小人也是我自己做的,上面寫了長命百歲。”
父母連連說好,姐姐還打趣道:“百歲哪裡夠啊,起碼要長命萬歲!”
李類笑着贊同,從旁邊的雜物盒裡摸出未用完的木牌,擦洗後用馬克筆寫了“長命萬歲”四個大字,替換了“長命百歲”,插在蛋糕上。
獨在異鄉,李類還是覺着自己的24歲生日過得十分開心,躺在柔軟的床鋪上,慢慢沉入夢鄉。
而在另一處時空中,同樣在一個萬物複蘇的仲春時節,沉沉黑夜中,洶湧的河水沖破岸堤,以勢不可擋的力量席卷而下,卷走猶在夢鄉中的人,無數凄厲絕望的叫喊都被淹沒在巨大的波濤聲中。
直到天光大亮,一個小小的身影和雜物一起被水流沖到大河一處支流的岸邊,等到有人發現她時,看到的是一張發青腫脹的臉龐。
此次洪澇發得突然而迅猛,即便是地勢較高的打金鎮也受到了影響,暴漲的河水淹沒了碼頭和農田,毫無防備的人和船都消失了黑夜中。
直到天亮,戰戰兢兢了一晚上的百姓們才敢出來查看情況。
沿河有不少浮殍,放着不管遲早會引發疫病,一些膽大的青壯便被組織起來合力清理堤岸,将死屍擡到河邊的空地上放置。
細雨蒙蒙,爛泥、臭水和腥氣等各種味道交織在一起,讓人欲嘔。
兩個小夥子忙不疊将屍體扔下,正要離開,其中一個眼尖的忽然指着一個方向驚叫起來。
“嘔!”滿地腫脹死屍中,一個瘦小身影忽然詐屍般翻起身,張嘴吐出渾濁黃水,直到肚子都癟下去了,才像是回過魂來,循着聲音正對上眼睛瞪得極大的兩個小夥子。
在滿地屍體中,隔着灰蒙蒙的雨幕對上一雙黑漆漆、空洞洞的大眼睛,這對兩個見識不足的半大小子來說是個非常瘆人的考驗。
“鬼呀!”
兩人尖叫着跑了。
完全聽不懂這兩個穿着古裝的大男孩在鬼叫什麼的李類此時正處于懵逼的狀态。
任誰睡前躺在香軟舒适的卧室裡,一睜眼卻發現自己正處于臭氣熏天的人類屍體包圍中,能不被吓到才是怪事。
環望四周,三面都是深黑的山林,十幾米外,一條渾濁大河水聲隆隆,更遠一些的地方隐約能看到泡在河水中的木頭房子,岸邊有人在發出悲傷的哭聲。
李類就讀的大學位于内陸城市,隻有幾條不大的河流,這會莫名其妙出現在洪災現場,這讓她一時不知所措,旁邊被水泡脹的人類屍體也讓人不适。
李類想站起來趕快離開,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使不上勁,像是魂沒歸位一樣,再稍微低頭往下一看,嗯?這不是我的身體吧?!
右手顫顫巍巍地在腦子的指揮下勉強擡起,黑瘦如雞爪般的手指一點點張開,一隻兩并指長寬的木牌赫然出現在視野中。
李類愣住了。
她對這個小木牌再熟悉不過,上面那黑色的四個大字“長命萬歲”還是自己昨晚寫上去。
這玩意怎麼會跟着自己出現在這種地方?我真的不是在做夢嗎?
李類仰頭望天,冰冷的雨絲落在臉上,讓思緒愈發清晰。
作為一個飽經現代信息流轟炸的00後,李類綜合信息,得出一個最不願意看到的結論:她穿越了,而且是身穿。
賊老天,她一個雙親和睦、姐姐疼愛、家境富裕、前途大好的動物醫學專業研究生,哪裡夠得上穿越的硬件标準啊!
被迫穿越的李類正悲傷得不得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穿破雨幕直沖她而來。
不知是不是穿越的福利,李類此時腦子靈活得能連轉十八個彎,略一想便明白是剛才那兩個小子帶來的麻煩,不由感到心急。
看衣服、建築、人種,這個地方很像是種花家古代,從她看過的古代相關的書籍、紀錄片等不難得出,受限于交通,古代人文環境封閉,一些不合常理的人或物往往會被打成妖怪,輕則趕走重則打殺。
她被扔在放置屍體的地方,明顯是被确認過是死人了,現在突然活了過來,被人當成水鬼複生的妖孽的可能性很大啊!
小命要緊,李類拼命調動四肢,壓力之下潛力激發,很快就掌握了身體的主動權,但此時再想要離開已經來不及了,一群拿着棍棒大刀的壯漢已經隔着幾米遠在打量她,這會跑了真就不打自招了,何況她現在也跑不過。
下意識将“長命萬歲”木牌牢牢握在手心,李類心中念頭急轉,面上努力做出乖順的模樣。
這具身體明顯出身貧苦,沒什麼姿色可言,皮膚粗糙、身量幹瘦矮小,雨水将幹枯泛黃的頭發打濕,亂糟糟地貼在腦門上,看起來實在是很醜很寒酸。
人群中唯一穿着蓑衣的一個中年男人先是被臭得倒退了幾步,接着目光在那身破衣爛衫上一轉,眼中露出嫌棄,轉頭對害得兄弟們勞師動衆的兩個小夥說道:“這就是你們說的水鬼?一個沒死透的黃毛丫頭把你們兩個吓成這個德性!下次再敢消遣爺,大嘴巴子伺候!”
其他壯漢見是個豆芽似的女娃也露出輕視,一塊嘲笑起兩個膽小鬼。
兩人唯唯應諾,彎腰哈背不停道歉。
蓑衣男問身邊的人是否認識此女,大家都說不是碼頭這邊的人,應該是别的地方沖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