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不要這樣……

唐擁淮又一次無力地朝那人的背影伸出手。

他不要再被藍濡保護在身後……

子彈紛飛，這台灰色的飛船用看似破舊弱小的身軀，保護着身後的人。

海鷗，是藍濡給它取的名字。

明明是台早就應該淘汰的二手貨，卻在某天被藍濡撿回家一番精心改造。

唐擁淮還記得自己當時十分不解藍濡為什麼要改裝這樣一台破破爛爛的飛船，還用一種早就滅絕了的遠古生物的名字給它命名。

藍濡的回答一向簡潔明了，回了他四個大字：關你屁事。

唐擁淮不會知道，遠古地球上這種叫海鷗的生物，常年飛翔于大海之上，在狂風暴雨中穿梭，無論是北極苔原還是森林苔原，荒漠或是沼澤都有他們的身影。

那是一片灰色中唯一的一抹白光。

眼下這隻白色的，小小的影子也被染成了灰色，卻仍然像是一道閃電一樣劃開漆黑的深淵。

唐禹架着唐擁淮，同樣也被那艘灰色飛船吸引住了目光。

他看到駕駛室裡那雙一閃而過的黑色眼睛，原本還焦急不安的心瞬間被撫平，一低頭，發現唐擁淮也在看着那邊。

“表弟你看，他來了，你堅持住！增援很快就到了。”

比起剛才唐擁淮隻身一人闖進對方敵營的戰艦矩陣之中，這台其貌不揚的飛船更讓人揪心。

看着他頻頻擦過炮彈，已經破損不堪的機翼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唐禹打開内線通訊，“該死的你們都死了嗎！趕緊幫忙掩護啊！”

瑞爾斯的聲音聽上去比他還憤怒，“操他媽的充能還剩下最後一點！”

幾乎是剛一說完，巨大的光束炮猛的發射，那台小小的飛船幾乎是瞬間就被淹沒在其中。

“瑞爾斯我c你媽！！！”

唐禹忍不住破口大罵。

瑞爾斯一拳打在操控台上，“哪個王八蛋設置的坐标！”

加利亞的坐标定位偏差了一點，光束炮摧毀了對面大半機身卻沒有傷到主駕駛。

“我說你啊，準頭什麼時候這麼差了？當初揍我臉的時候可是一揍一個準啊。”

内線通訊突然被打開，藍濡一貫吊兒郎當的聲音響起，讓瑞爾斯都有些愣怔，還是方野反應得快，迅速與對面建立了鍊接。

“藍濡！你怎麼樣！”

“我沒事。”

衆人這才松了口氣，先前他們沒有海鷗的内線通訊，對藍濡那邊的情況完全不知，瑞爾斯正要開口讓藍濡趕緊撤離，藍濡的聲音再次響起，“唐擁淮怎麼樣？”

“他沒事！該死的你能不能先操心操心你自己！你那台垃圾飛船都不需要加利亞出手，就已經散架了吧！！”

方野的怒吼不出意料在耳機裡炸響。

藍濡笑了笑，“喂喂，我好歹還是撐到了現在的好不好。”

不正經的語氣突然收回，藍濡面色嚴肅道，“瑞爾斯，我需要你幫我再定位一次加利亞的位置，這次一定要絕對準确。”

他剛說完自己的計劃，耳機那頭就傳來劇烈的敲擊聲。

方野死死攥着拳頭，“不行！你現在馬上回來！”

他突然感覺心口發慌，“藍濡你别開玩笑了！現在趕緊給我回來！！”

加利亞的等離子炮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充能完畢，這次他還能躲得過去嗎！

耳機那頭一片沉默，許久之後藍濡的聲音才慢慢響起，“這是最好的辦法。”

能讓他不再受傷的最好辦法。

藍濡看着遠處被許多人圍着的唐擁淮，露出一個極輕的笑容。

他們好像在這一刻對視上了，那雙純粹透亮的綠眼睛其實真的很漂亮。

可惜藍濡還從來沒有誇誇他那雙眼睛。

唐擁淮看着那一閃而過的淺笑，突然覺得周圍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他眼前，整片宇宙隻剩下藍濡一人。

原本已經發不出聲音的喉嚨，突然發出一聲不成調的嘶吼，極力往前伸的手顫抖不止，他奮力地想要抓住他。

他的蝴蝶……

—

一雙湛藍的電子眼突然閃爍兩秒，然後熄滅。

系統從仿生人身上脫身下來，變回最早沒有實體的狀态，寄生于藍濡的大腦内。

現實世界裡混亂一片，爆炸掀起一陣巨大的宇宙塵埃，如同海浪一般吞噬一切，它在一片灰茫茫的世界中，觀看起了宿主同他的最後談話。

他仍然不理解為什麼宿主不贊同它的觀點，加利亞一役後，唐擁淮必然會失去他最寶貴的東西。

從前是右手，現在是......

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聲将它的注意力拉回到現實。

他看見那邊的世界裡，一艘小小的破爛飛船以閃電般的速度撞向戰艦的頭部，也就是加利亞所在的地方。

他的速度那麼快，像是流星劃過夜空一般，很快消失不見。

留下永不再亮起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