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你?你真的還活着?”
他還想要問得更多,卻突然感到背後一陣發涼,像是被什麼會吃人的野獸盯上的恐怖感覺,如針一般讓他忍不住打了個顫栗。
他們的王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啟唇像是在念着一件沒有生命的物體。
“伊爾.布萊克。”
伊爾頂着着如海潮一般的威壓險些要跪下,咬着牙垂眸,“王……”
“瑞爾斯讓你來的?”
他不動聲色地擋在藍濡面前,壓下心裡的暴虐因子。
好煩,這些家夥為什麼不能全都消失!
為什麼要出現在藍濡面前!
他們是不是都想要把他再從我身邊奪走?
那雙眼睛裡的寒意和殺氣越來越重,幾乎已經化為實質,重重壓在伊爾身上讓他動彈不得。
啊對了,這個人,當時還想過從他手裡搶走藍濡。
為什麼還留了他這麼久?
應該在他最早對我的東西有貪念的時候,就殺掉他的。
為什麼還要扮乖,裝無辜?他應該直接把藍濡綁起來,關在隻有他能看到的地方!
越來越嘈雜的欲望不斷吞噬着他的理智,唐擁淮艱難地在這其中聽到一聲挽留。
不可以……不可以傷害到他。
這樣他的月亮就真的不要他了。
兩道完全不同的聲音在腦海裡不斷撕扯着他的靈魂,直到一雙幹燥溫暖的手突然握住他不知何時攥緊成拳的手
一瞬間所有聲音都消失不見,他有些愣愣地轉頭看向身後的黑發男人。
“去吃飯吧。”
平穩如微風的聲音瞬間撫平已經泛起狂風暴雨的海面,伊爾覺得壓在自己身上無形的殺氣褪去,他長舒口氣。
得救的感覺。
不遠處那個黑發男人明明手無空物,伊爾卻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他的手上有一條無形的鎖鍊,與另一個人緊緊鎖在一起。
他無法判斷到底是誰給誰扣上了這永不能解開的枷鎖,讓他們永遠綁在一起。
藍濡看了一眼站在原地仍然保持着行禮動作的伊爾。
唐擁淮絕對出了問題。
—
“你要喝酒?”
唐擁淮看着藍濡面不改色地直接灌了一杯後将将杯子推向他。
“你的酒量不會還是那麼稀碎吧?”
杯中倒映着一抹綠色,唐擁淮拿起酒杯,望向那片漆黑的深淵。
藍濡為什麼要和他喝酒?他還認為自己是當時那個一杯就醉的孩子麼?
那他是想把自己灌醉後會問些什麼嗎?
他擡手将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藍濡挑了挑眉,繼續倒滿。
仔細想來他們之間似乎從來沒有這樣安靜的一起喝過酒。
藍濡第一次帶他喝酒,去的是嘈雜的酒吧。
燈紅酒綠間那個不願讓别人看穿心思的小屁孩下意識靠近當時唯一能依賴的人,可惜那之後藍濡就不願意帶他一起喝酒了。
唐擁淮曾不止一次見過藍濡喝醉的模樣,并且認為那絕對是他最美的樣子。那雙眼睛會泛上水光,如同溫柔的黑夜一般注視着他,不會拒絕他。
觥籌交錯間藍濡已經有些微醺的嗓音緩緩流進唐擁淮的耳朵裡,“你這幾年都在幹什麼?”
酒杯碰撞在玻璃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藍濡,你不覺得每次都是你問我很不公平嗎?”
“那你想要怎麼樣?”
“我們來做交換。”
像十四歲那時候一樣的交換。我問你一個問題,你不能對我撒謊,我也不會對你撒謊。
短暫的沉默後,一聲輕笑如同羽毛一般輕輕拂過唐擁淮的心。
“好啊。”
“我先回答你的問題。”唐擁淮一口飲盡杯裡的酒。
“這幾年除了在找你,便是無休止的遠征和應付那些煩人的親王。”
他将杯底向藍濡揚了揚,“現在輪到我了。”
“你當時為什麼要給我留下那幾封信?”
藍濡同樣飲盡杯中的酒,“因為當時知道自己活不了了。都那樣撞軍艦了誰能想到這都能活下來。”
“你的遠征計劃是什麼?”
“無非是開拓新的星球或者讨伐那些不願歸順帝國的小行星,其實我對這些沒有興趣,全是議會選舉出來的。”
“你這五年都在哪裡?”
“剛醒。如果那個腦子缺根弦的傻子沒有騙我,那麼我應該一直在塞克弗星的某個研究中心的研究室裡。”
一杯接着一杯,堆在腳旁的空酒瓶越來越多,從窗外灑進屋内的銀白光芒渡在兩人身上。
“你為什麼要抛下我?”
藍濡握着酒杯的手突然一頓,他看向那雙綠眼睛,裡面泛起層層漣漪,俊美挺拔的臉龐已經略顯醉态。
“為什麼在答應了我以後,還要扔下我一個人?”
唐擁淮好像真的已經醉了,沒等藍濡回答就又開口問道,尾音帶上些委屈和悲傷,讓藍濡感覺心髒也跟着陡然一跳。
不止是唐擁淮,其實他好像也有些喝醉了,不然完全可以趁這孩子喝醉了選擇沉默,或是搪塞過去。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像當初他們第一次喝酒做交換一樣選擇了實話。
藍濡垂頭望着酒杯裡的酒,緩緩說道。
“因為我有必須要離開的理由,我不能一個人活在世上而抛下他們。”
無人應答,藍濡感受着酒精劃過咽喉的炙熱感,然後才慢慢擡頭。
面前的這個孩子趴在桌上,似乎已經醉過去了。
怎麼還是和以前一樣。
隔着柔和的月光,藍濡想要摸摸唐擁淮的頭,卻又再半空中停了一瞬。
他是不是真的對這個孩子太殘忍了?
逐漸上頭的酒精麻痹了大腦,讓他一向引以為傲的敏銳感知都變得模糊。藍濡輕輕摸了摸他柔順的黑發,像是在安撫一個迷路了許久的孩子。
“對不起,這次一定會等到和你的約定真正實現我再離開。”
他們的約定是不能說謊。
所以他不會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