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黃昏變得明亮起來,一開始先是蒙蒙細雨在落下,後來又轉變為磅礴大雨,而如今窗外的一切聲音好像都停止了。
這細雨被遺棄的某個遙遠的郊外,又在某個不複存在的庭院裡被喚醒。
藍濡站在這扇巨大的落地窗前,看向外面逐漸又明亮起來的天空,若有所思着。
當唐擁淮從會下回來的時候,藍濡并不在房間裡,他穿過長長的走廊想要去圖書館找找,卻在經過花園的時候猛然停住腳步。
開滿絢麗奪目花兒的花園裡,一台不屬于這裡的龐然大物駐足在那裡卻沒有任何一絲的違和感覺,唐擁淮一步一步走過去,直到在它面前停下。
月光下,這台足以摧毀一座城市的殺人武器此刻在唐擁淮眼裡卻格外美麗,像是銀光水色旁恬靜的美人,隻要站在這人就足夠攝人心魂。
然後這位“美人”用它毫無感情的廣播機械音沉沉開口道。
“突然想起來,Moon還沒和你那個比試一下。”
“來吧?試試。”
他還真蠻期待看看“暴君”能做到什麼份上的?
唐擁淮并沒有馬上回應,而是直直望着駕駛座的方向,半響後藍濡看見他笑了下。
——
在剛開始設計暴君的時候,藍濡其實沒想過給他加這把劍,隻是洋洋的書正好落在他的手邊,精美的插圖上一把肅重的玄鐵劍豁然出現在書頁上,藍濡瞥了一眼底下的一行小字——達摩克利斯劍。
于是鬼使神差的,等藍濡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畫了一個劍身了。
不過事實證明,這把劍真的挺好用的。
子彈紛飛朝暴君攻去,可它卻沒有挪動一寸,僅僅隻是站在那兒,從周身散發出的凜冽氣質就好像形成了一堵厚重不可侵犯的高牆,他揮舞着巨劍,将子彈一一攔下,揮劍間似有千軍萬馬。
但MOON從來就非善茬,一招接着一招越來越直逼命門,生生抗下一擊肘殺後,暴君連連後退,剛站穩步子,脖子處突然抵上一把兵刃。
藍濡略帶些不耐煩地聲音從通訊設備裡傳出來,“你到底在幹什麼?”
明明應該是看不見的,但唐擁淮仍然覺得那雙漆黑的眼睛此刻帶着令他熟悉的不耐煩和嫌棄。
藍濡聽見一聲輕笑從耳麥裡傳出來,就像真的在耳邊輕聲呢喃一般。
“我還記得你之前教過我,比起脖子,心髒才是最脆弱的地方。”
藍濡心覺不妙,正要往後撤開距離的時候,暴君突然出手,抓住MOON的手,反向一拽,然後将它整個鎖住。巨大的鋼甲撞在一起碰撞出一片火花。
該死!
他教的好擒拿!
藍濡居然一時沒能掙脫開。暴君一改剛才的下風,漂亮利索的動作,直朝MOON的胸口處襲去,MOON踉跄了一下,原本被死死禁锢住的身體突然被松開。
正要快速調整時,暴君激烈的又一輪攻擊猛然襲來,MOON隻能先正面擋住。你來我往之間,MOON 突然發力将暴君狠狠攻過去,力量增倍到百分之七十,不斷響起的警報聲并沒有讓他有片刻停歇,藍濡在此時已經被勾起了血性。
從長久的沉睡中蘇醒過來之後,他好像直到現在才在這樣的殊死搏殺之間讓唐擁淮感覺到一絲過去的真實感。
藍濡看不見他的表情,也不會知道現在的唐擁淮眼神有多麼興奮。
那種絕對不正常的瘋狂和病态,像是一條毒蛇一樣一點一點纏上面前這個男人,明明他們的每一招一式都是直逼對方的生命而去,是真真正正在用生命進行賭博,但唐擁淮卻愛極了這樣的藍濡。
MOON拖着一條已經不斷發出警報,受損超百分之八十的手臂,一腳踩在暴君的胸口上,好像帶上了它主人那種對任何東西都不感興趣的漠然表情,冷眼看着被踩在腳下的暴君。
突然,暴君猛地抓住MOON的腿,猝然出手,MOON一時沒有防備,失去平衡,藍濡想要迅速穩住局勢,卻被暴君死死抓住手腕釘在地上。
暴君的體型非常龐大,但這并沒有讓他反應遲緩,相反的暴君的靈敏度簡直吊打一衆S級機甲。在設計它的時候,藍濡一心隻想的是把所有最好的設備裝置全部加裝在這台他最滿意的作品上。
現在多少有些覺得煩了。
暴君的右肩有一塊巨大的黑洞,那是剛剛被MOON一刀刺穿的,當然犧牲便是那條胳膊。
藍濡覺得還是挺值的。
它們其實都是在苟延殘喘,而現在MOON已經被暴君壓在地上。
暴君和MOON的力量懸殊還是有些過大,一時間MOON根本無法掙脫開束縛。勝負已經定下,暴君随時都可以刺下重劍,但此刻,這位高大的君王突然又沒了剛才的兇狠,抓着MOON的手用身體整個壓制下來。
這死小子又搞什麼?
藍濡明明記得他和這唐擁淮說過,不準搞淩遲這一套,也不許玩兒什麼慢性折磨獵物的伎倆。
但這無疑也是個機會,左臂還剩下百分之五十的兵刃悄然探出,直指暴君的後心,藍濡知道分寸,并沒有真正對準要害,而是瞄準的中樞網絡最密集的一塊地方,不會讓駕駛員收到傷害,對機體的損傷也不是很大,隻是會陷入短暫的短路而已。
将要将兵刃刺入的時候,藍濡突然感覺到暴君的身體向下壓,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抱住了他。
黑色的瞳孔微縮。
如果兵刃刺下來,以他們現在幾乎緊密相貼的機身來看,MOON絕對也會受到一樣的創傷。
暴君放棄了用重劍直接刺穿MOON相比之下并不堅硬的外殼,反而選擇了最柔軟的武器讓局勢一下子徹底對調。
還能讓他心軟自己放棄,這小子絕對故意的。
望着眼前這台黑色機甲,藍濡好像看到了唐擁淮那雙綠松石一般的眼睛。他突然勾起嘴角笑了笑。
他養出來的小瘋子。
“你赢了。”
———
“我說你啊……”
唐擁淮擡頭看着藍濡。
“你當時有多少把握我會收刀?”
藍濡放下手裡的書,他其實早就看不下去了,但為了在那群大臣面前裝裝樣子,他也隻能擺出一副深不可測的模樣,實際背地裡止不住地打哈欠。
不知道唐擁淮為什麼非要拉着他來這裡,藍濡根本就不想來,可誰讓MOON輸給了暴君,唐擁淮于是非拿這個為緣由一遍一遍的要自己和他一起來開這個破會。
議會剛開始的時候,當看見唐擁淮身邊站着的藍濡,瑞爾斯似乎非常震驚,至少藍濡從來沒見他眼睛瞪這麼大過。
但很快他就恢複了面癱模式,重新低下頭去,與一旁别的大臣一樣向王行禮。
藍濡全程在一旁百無聊賴地看着那些甚至不敢擡頭直視這位年輕帝王的大臣們,真心覺得很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