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陀說你和那個賤人一樣,善于僞裝,還極善于為自己提前找好替死鬼。如果在她把你交回給我的時候就把你放在身邊,絕對會被反咬一口,因此必須得先打斷你的骨頭,拔掉你的牙,讓你沒辦法對主人龇牙。”
一身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藍濡頓時眼前一黑,他的手被身後的人生生折斷。
劇痛讓他眼前一片發白,冷汗瞬間浸透全身。
男人朝兩個保镖擺擺手,他們識趣的松開手。藍濡無力地趴在地上,好半天才緩過疼痛,可那雙眼睛依然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如同毒蛇不肯放過自己的獵物。
唐擁淮想要撲過去抱起藍濡,卻發現自己手直接從他的身體裡穿過。
他已經死了,再也無法對這段記憶做什麼更改,隻能像一個真正的旁觀者一樣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
“我相信佛陀說的,可是我又不願意放棄這麼好的一個機會。畢竟,雖然你和那個賤人血脈相承,但你身體裡也留着我的一半血啊。”
什麼?
唐擁淮瞳孔微縮,看向眼前已經瘋狂的男人。
藍濡清楚聽見他胸口處,那輕微跳動的心髒突然被狠狠刺了一刀。
因為早已經千瘡百孔,所以不會流血,可是似乎是不滿意他這樣的反應,那把刀不斷往裡刺得更深,想要直接将其徹底搗爛。
【他的确就是樊濡的生父。】
唐擁淮聽見系統冰冷沒有感情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當年那個女人想要憑借肚子裡的孩子來向他的父親換取榮華富貴,但是還沒等到孩子出生她便發現,二當家身邊根本不缺女人,自然也不會缺什麼子嗣,在他眼裡女人,孩子,根本就不算可以拿來交換的,有利用價值的東西,可那個時候她已經沒有辦法在去堕胎了。】
【那時她的想法已經被組織裡的人發現,擔心自己會被二當家背後的組織盯上,更害怕二當家會殺了她,女人硬着頭皮與二當家做了一個交易。】
系統看見唐擁淮的身體不停地顫抖,又忍不住看向自己身旁的黑發男人。
藍濡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冷漠麻木的看向那邊發生的一切。
他已經看過太多太多遍了。
一次又一次,在那五年裡,在dupin後遺的并發幻覺裡,不斷地折磨着他。
再鋒利的刀,反複刺進同一個地方,不僅是那塊血肉模糊的東西不會再有鮮血流出,就連那把刀也會變鈍。
藍濡已經習慣了。
但是系統不明白,宿主看上去的确能夠平靜的面對這過去帶給他最大創傷的回憶,可為什麼他不親口和唐擁淮解釋。
但是它不能問出口,隻能按照宿主交代的,将過去真實的情況轉訴給唐擁淮。
【二當家雖然不在意她肚子裡孩子,但是卻對女人和自己提出的大膽交易格外感興趣。女人和二當家說,‘盡管您的子嗣很多,但是我肚子裡的狗崽子,等他長大以後,您可以把他扔到您的組織裡,讓他和那群垃圾一樣,為組織效命,他生來就是屬于組織的,如果您看得上他,他絕對會是一條好狗!絕對比任何人都有價值!’也許是女人卑賤的态度取悅了男人,又或許是他那天心情的确很好。二當家最後同意放女人走,等到這個孩子十歲的時候,她會把孩子交到組織的手裡,而交換的條件是,從此以後她與二當家再無關系。】
【她從來沒有将藍濡看作自己的孩子,那就是她随時可以舍棄掉的斷尾。不,斷尾的形容或許都不夠恰當,因為壁虎并非從一開始就打算舍棄自己的尾巴。但是這個女人從藍濡誕生那一刻起,就無時無刻不再詛咒他下地獄。】
【十歲那年,是她通知的二當家把藍濡帶走,最後那一聲小怪物,其實是解脫。她再也不用看着這雙和樊二當家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再也不用害怕某一天二當家會突然派人來殺她。她沒有想過這個孩子還能活下來,甚至活到十八歲。更不會想到他居然會直接殺了自己。】
唐擁淮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要被這寒風凍住一般。
藍濡被抓走的那一天同樣是個冬季,雪花紛飛落在男孩頭上,一張小臉兒被凍得通紅,他加快步子想要往家的方向跑去,卻不知道那裡從一開始就不是家,而是早就鋪好的陷阱,隻等有一天徹底撒網而下。
梵二當家冷笑着,抓住樊濡的頭發,迫使他支起上半身,他看着那雙和自己近乎一模一樣的眼睛,說道。
“那個女人說你什麼都能幹,但是佛陀說你不能相信,所以我把你扔到那堆垃圾裡。不過沒想到你還真的挺有用的,那次的搶貨,本來計劃的是‘無一存活,所有搶貨的人都已被擊斃,确認死亡。’給東邊那個老闆一個交代。但沒想到你居然逃出來了。”
系統看着那邊年輕一些的宿主渾身一僵,身體細細發着抖,似乎是抗拒去聽接下來的話。
“他确實很迷信。”
身旁的黑發男人突然開口,語氣裡聽不出任何情緒。
他看着那個帶着佛像玉的男人,“他本來姓樊,早期有人為了巴結他,送了他塊佛牌,後來他确實小發了一筆,而且也爬到了組織裡的二把手,就更加相信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還給自己改了個命兒,叫梵。”
樊,梵。
他無聲地念了兩遍,扯了扯嘴角,似乎是在冷笑。
樊濡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就連疼痛也好像感覺不到了一樣,渾身的血液都被凍住,胸口處的東西好像真的停止跳動了。
可男人依然不肯放過他,将一切的真相血淋淋的撕開。
“四個人,隻有一個活下來,我想或許你還是有點用的,又或許,你那個時候就已經找到了替死鬼。”
樊濡覺得自己的靈魂都好像被抽離了出去一樣,所有的一切都在離他遠去。
不要......
不要再說了。
“那個女人說的沒錯,雖然我有很多‘孩子’,但是你的确是裡面最有利用價值的一個,至少現在我可以清楚确認,你的确是我的孩子,留着我身體裡一半的血液。”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藍濡突然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來是這樣。”
笑聲越來越大,帶着無盡的絕望與毀滅,如同利刃一般,同樣狠力的刺穿唐擁淮的心,他再也支撐不住身體,轟然跪倒在藍濡身邊,眼淚不斷湧出。
倒在地上的男孩最終無力地垂下頭,胸口處已經聽不到有跳動聲,他是否其實也已經死了。
好痛……好累。
他麻木的拿起剛才唐擁淮用來刺殺二當家的匕首,刀尖對準自己的心髒。
唐擁淮伸手想要抱住藍濡,手指卻再一次直接穿過男孩的身體。
“藍濡,藍濡我求你……”
“求求你……”
唐擁淮像是瘋了一樣,不停地伸手想要将人抱進懷裡,他的月亮在一點一點碎掉,他會徹底抓不住他。
刀尖将要刺進胸口的一瞬間,二當家驟然開槍,子彈打在匕首上,将它彈飛。
“别那麼着急啊。叛逃組織的确是重罪,但誰讓你是我的好兒子,我當然要保你啊。”
藍濡,藍濡!
無論試了多少次,唐擁淮依然無法抱起那已經破碎一地的月亮,可他不願放棄。
藍濡看着跪在地上,已經徹底被過去的情緒給壓垮,陷入絕望的唐擁淮,手指微動,胸口處傳來熟悉的悶痛感,竟然與當時别無二緻。
一樣的讓人有種窒息的痛覺。
他慢慢呼氣,想要壓抑住心口的疼痛。
得知一切真相的樊濡采取了自殘,但組織裡的人不會輕易放過他。
“他的命是我買來的,就算是想死,也應該由我來決定。”
男人像是看路邊的野狗一般,一腳踩在已經昏迷的男孩的頭上,冷笑着說道,“聽說老五那邊弄了新東西正愁沒有實驗品,把他扔過去吧。”
唐擁淮拼命想要阻攔,可他怎麼能夠改變以前發生的事情。
這裡的所有一切,隻是曾經的情景再現,無法更改。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樊濡被他們帶走,架在實驗台上。
“不要……不要!住手!!”
他看見樊濡被一個滿臉橫肉的人死死壓住身體,針孔已經抵在了瘦弱的手臂上,樊濡在這一瞬間仿佛突然醒過來一般,不再是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他劇烈掙紮,想要掙脫束縛。
他不要變成那樣,不要永遠被男人手裡的東西控制住!如同雪花般的白色粉末會變成一條透明的鎖鍊,将他最後殘缺的靈魂也永生永世鎖在這片地獄裡!
“按住他!!”
男人大聲喝道,四五個人撲上來死死按住突然暴走的男孩,直到針尖刺穿皮膚,血液順着蒼白的手臂流下,混雜着從臉龐劃過的透明液體,重重砸在唐擁淮的心裡。
“不要……”
唐擁淮手腳并用地爬到躺在地上,好像已經死去般的黑發男孩身邊,低聲哀求着,他想吻去藍濡眼角的淚水,卻怎麼也觸摸不到他。
是夜,藍濡從基地裡逃出來,當他穿過森林好不容易來到馬路上時,一片刺眼的白光突然照過來,伴随着急促的刹車聲。
他所有的痛苦都終于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