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梁恪,是安然做過最勇敢的事兒。
第一章
七月末,栾城;
三伏天裡最最悶熱的日子。
一大早,太陽還沒露頭,就先撒了歡兒的釋放熱量。一場雨憋了好幾天了,到今天還是沒要下的趨勢。
地表溫度又創下新高,上烤下蒸,又悶又潮,整座城市如架在竈上的籠屜。
公交車姗姗來遲,不等停穩,人們就一窩蜂的湧了上來,統共沒幾個人,生擠出了鬧饑荒争搶救濟糧的陣勢。
安然本來排在最前面,被不知從哪兒伸出來的一隻手,直接給扒拉到隊尾去了。
對這種情況,司機早就習以為常了,先是胳膊往起後一伸,趁功夫伸了個懶腰。然後,又拿起操作台上的玻璃杯,一邊喝水,一邊象征性的維持秩序。
“别擠,别擠,都互相讓一讓,讓一讓。”
其實說了也白說,根本沒人聽。大熱天的,誰也不想多等那一分鐘。
等前面的人好容易擠上去,眼瞅就輪到安然了,可就是那麼巧,排在她前面這位大爺,也不知是讀卡器壞了,還是他卡有毛病,反正就是刷不出來錢。
“大爺,您甭跟它較勁了,您這卡就沒錢。”
終于在那人刷了不知第十幾次的時候,司機發話了。
就這種到了免費乘車的歲數,不去辦老年證,拿廢卡充數的,他見太多了。
卡刷機子上出的聲兒都不一樣。
“不可能,我昨兒剛充的100,就那什麼pp上充的,搗騰兩鐘頭呢。”
“那您就是沒充進去,回頭您找個明白人兒幫您查查…”
“怎麼沒充進去,你怎麼不說是你這機子有毛病!”老頭理不直但氣挺壯,說着說着還急眼了。
人司機也煩,心說,連App都說不明白的人,錢是咋充的?但這話隻能心裡想想,不能說。因為尊老愛幼,文明乘車八個大字,就在頭頂上挂着呢。
較不起那勁兒!
老頭眯眼垂頭,在一車人的怨聲載道裡,依然拿着卡一遍一遍的往機子上怼。怼到最後,司機都氣笑了。
“我說大爺,大熱天的,咱别跟它較勁了成不,它壞沒壞不說,别最後再給您急出個好歹來。得,你就當是它壞了,車上那老些人呢,您不着急,有着…”
“滴。”得一聲脆響。
司機和老頭同時往後瞧,沒看見臉,隻見一條細弱無骨的胳膊,從老頭身後伸過來,手裡拿着卡,試探着往讀卡器上放。
老頭往旁邊側了側身,這才發現站在身後,被悶到滿臉通紅的安然。
“我先替您刷,回頭您去公交站問問,看到底怎麼回事。”
安然站在公交車最下面的台階上,臉上的汗,随她仰頭的動作,全數滴在衣服上。
看她熱成那樣,估計老頭心裡多少有些過意不去,所以,再沒說别的,把卡揣兜上車找位置坐下了。
因為是分段計價,所以,一張不能同時刷兩次。安然上車後,把昨天買菜找的兩鋼镚翻出來,放進了投币口。
安然一直走到車廂最後面,才找了個空位坐下。
她喜歡人少清靜的地方。
坐下後,安然從包裡拿出塊兒手表,攤在掌心,另隻手拿紙巾小心翼翼的擦拭表盤。
手裡的表一看就是男士的,與她手腕上那隻剛好配一對。
擦拭完,安然又将兩塊表緊挨到一處,側頭盯着同頻率轉動的指針。她眼角含笑,看的很專注。
突然,“咣!”的一聲。突如而來的外力,把正準備啟動,還沒啟動的公交車猛的推了出去。
頓時,車内慘叫聲一片。尤其司機口中,那句疼到憤怒的,“我操!”
安然坐在最後排,後車撞上來時,那股前沖力可以說是一點緩沖都沒有,要不是有前排座椅擋着,她甚至覺得自己都能被撞飛出去。
安然整個人都不好了,尤其被座椅攔這一下。
因為當時她下意識的反應全在那塊兒手表上了,怕磕碰到哪兒,撞壞了。所以,就沒擡手護一下。
撞太瓷實了,後背立馬起了一層的冷汗。
她本來就瘦,硬生生來這麼一下,是真受不了。
安然先沒動,趴着緩了會兒,才試着往起坐。但沒等她直起腰,緊接着又是一下。
不過,這回比剛才強點,畢竟距離短,沖擊力沒那麼強。最多在原先疼的基礎上,又添一悶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