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乎全是這種情況。當然,也有明确拒絕的。
哎呀,你家馍好是好,可人總得吃飯,我們總不能餓着肚子等。
不要了,有人送了。
遇到這種安然也不繼續争取,沖人點點頭,推着車繼續往下一家走。
安然推着一車馍從上午竄到中午飯點都過了,老雇主挨着跑了個遍也沒能把馍送出去。
安然人都跑餓了,兩眼擱四處一瞧,找了個空曠地兒一蹲,掀開籠布拿出馍就吃。一邊吃一邊發愁,這麼多呢,就算一天三頓吃,那也夠她吃好一陣的。
安然嘴裡啃着馍,心裡泛着愁。眼睛漫無目的擱周圍來回掃,掃着掃着就跟貼着牆根兒朝她看的小黑狗對上了視線。髒不出溜的一團,身子全抻開了也沒兩馍加在一起大。這會兒正瞪着兩黑眼珠子往她這兒瞅。不是瞅她,是瞅她手裡的馍。小髒鼻子一拱一拱的,這是聞着味來的。
安然把手裡的馍掰了一半兒,朝它的方向遞過去。小黑狗的鼻子拱的更勤了,兩隻前爪躍躍欲試,朝着馍的方向擡起放下,來來回回好幾次就是不動窩。安然怕吓着它,蹲着身子往前挪動了兩步,讓馍的香味離它更近一些。果然,在吃的面前小黑狗也不含蓄了,歪着身子就往這兒蹦。
這别扭的走路姿勢,看着安然直樂。
合着後腿斷了一條。安然順着它别扭的姿勢往後看了看。
“小可憐樣兒”
安然伸出一根兒手指頭在它腦門上輕輕點了點。小黑狗隻顧着吃,在不是縮在牆角不敢過來的樣兒了。安然點它一下,它也不跑,在點一下,它就擡頭用鼻子對着安然的手嗅嗅,嗅完接着埋頭吃。
永強騎着他那輛小電驢上菜往回走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
一人,一狗,挨着整整齊齊的蹲在牆邊,守着一裝滿饅頭的車,大白馍人手一個,吃着正歡。小狗子估計是惡狠了,安然自己吃着還得給它掰着。掰的慢了還不樂意,擡着兩前腿沖人手上要。
“不嫌噎?”永強把車停在她倆跟前兒了,倆都沒發現。
安然擡頭瞅見人,剛進嘴裡的饅頭都忘了嚼,嘴一閉直接咽了下去。
這下真噎着了。
到嗓子眼兒的話也順着這口馍滑了回去。
永強從車筐裡拿出一瓶水,就手把蓋一擰,遞過去。
“快喝水順順”
安然接過水,咕咚咕咚的喝下去多半瓶。早渴了,來前兒光興奮着裝馍了,水都忘了帶。
喝完水,覺出不好意思來了。她低頭瞅了眼還跟那兒吃的小黑狗,心想,這會咋不知道警惕了,來人都不知道叫一個。
要不是顧着喂你,我能噎着。馍沒送出去還白順人永強哥一瓶水。
“自己蒸的?”永強對着一車馍問。
“恩,今天頭一回”安然擡手擦了擦嘴角的水,說。
“沒送出去?”永強從車上下來,走過去掀開籠布看了看。
“這不挺好麼”
“來的晚了”
安然沒說别人找下家的事,隻說自己來的晚。
“挺好的馍。走吧,擱我那兒去。我那兒正缺這個。”
安然在那兒幹過兩月。雖說是擱後廚洗盤子,但裡邊的事兒多少也知道一些。開飯店的,主食各種各樣,饅頭自然少不了,可也是其中最不緊要的一種。人下館子都是撿緊俏的吃,很少有人點大饅頭的。
永強都坐車上了,正準備啟動小電驢呢,一回頭,安然還擱那站着沒動。
“咋不走”
“太,太多了”
安然指了指饅頭車。
“怕我砸手裡?”
安然垂下頭,沒說話。
“客人不吃,服務員不得吃,我不得吃。你還在那幹了兩月呢,我天天拿龍肉養着你們了。那不得把我吃窮了。”
瞅着安然那樣兒,永強都快把自己說成剝削工人的黃世仁了。
安然沒在繼續端着,推着小車跟在永強哥後邊。小黑狗正吃着呢,看着安然走,饅頭也不吃了,架着小短腿一瘸一拐的跟了過來。
安然推着車在永強後邊跟着,小黑狗跟在安然後邊。她沒想養,可它一直在後邊跟着,不遠不近的。安然前面緊着跟,又惦記着後邊的,這一路上脖子都快扭斷了。
永強停下車,走到後邊把小黑狗抱起來,直接放在了小電驢的前車筐裡。
“你倒是會挑人,我那還真就不缺你這一口”
安然這下心裡踏實了,一路跟到了永強飯店門口。
大馍有了着落,白撿的小黑狗也有了着落。永強說,以後送不完的馍都往他這兒送,省的他再跟别人定了。
安然點點頭。卸完馍,結完賬,臨走前她特意去後院看了看小黑。小黑似乎對這地方相當滿意,對着安然一個勁兒的搖尾巴。安然伸手在它身上摸了摸,心說,可别亂跑,也别亂造,當心被趕出去,再瘸一條腿那你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