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不用,我後天不走,不走”
“不走?”安然說的太快,梁恪以為自己聽岔了,于是又問了一遍。
“後天就開始報道了,你不走。”
“啊,有事兒呢,家裡,有事兒”
安然瞪着一雙大眼睛瞅人,說完,怕人不信,還點了點頭。
梁恪瞧着她,一時沒話兒。心想,既然有事兒,那肯定不能是閑事兒。誰家拿閑事耽誤孩子開學。他等了會兒,見安然沒有繼續往下說的意思,又說,
“那要不我”等你一塊兒
“不用不用,你走你的”
安然太着急了,生怕梁恪跟他一起走似的。人梁恪還沒要不完呢,這拒絕也太明顯了點,沒水平。
就是急啊,她哪能跟梁恪一起走,還坐人家小叔的車。東西多不多不說,就她一上車暈的要死要活的勁兒,足夠她丢人了。
從山裡到栾城不到一個小時的路,她就能吐八回。更何況去京都。一路啥也别幹了,就看她怎麼沒出息,怎麼折騰人。
“那行,我就先過去。把宿舍要用的東西正好一起都買了,回頭放你們校區寄存處,你到了拿身份證直接去取。”
安然急着打斷他那會兒,梁恪是覺得有些别扭,可也沒多想。被無條件疼大的孩子都這樣,事不關己的事想的都簡單。不能說自私,隻能說情感沒那麼細。對别人的情緒觀察不到位。尤其是和安然這種成長環境截然不同的人,更沒辦法共情。
梁恪一想也是,沒必要非得一塊兒走。提前過去個人事先把該辦的事辦了,另一個人過去就相對輕松些。
“怎麼還分校區了”
安然猛不丁的一句,梁恪楞了。人思維還在上一個問題裡呢,她的關注點就提前跑到另一件事兒上了。
“啊,校區,對,校區是分開的。我正要跟你說這個”梁恪随安然跳到校區的問題上。
“學校官網上剛公布的,曆史系今年分到西校區了。我們還在東校區。我大概了解了下,學校裡邊的環境沒什麼本質差異,主要是周邊設施,跟本部肯定沒法比,不過,”
“遠麼”
安然整個人突然緊繃起來,全身潮乎乎的熱,尤其是眼皮,熱的不敢眨。
“還行,有點路,不過交通很方便,公交車,地鐵都有直達的。單程也就一個多小時吧。”
“啊,咋能不在一起呢”
安然咬着嘴唇,下巴一抖一抖的,小話兒念叨的都帶着顫。心都成了兩半了。還打架,一半兒說,看看我就說不能這麼順利吧。選這麼個破專業也要跟人往一塊擠。最後落着啥了。你奶說你不長記性,一點沒冤枉你。
另一半則說,不挺好麼,你這樣的就要跟人保持距離。在一塊,見光快。那是京都,啥好姑娘沒有,撲騰兩下翅膀就忘自己本來啥樣兒了,家雀掉進鳳凰堆兒裡,能顯着你好。
“安然,安然”梁恪見她低着頭,抿着嘴也不說話,叫了她兩句。剛才好像聽她嘟囔了句什麼,聲音小,沒聽清。
不知道是不是聽見梁恪喊她了,安然把頭擡了起來。視線有些飄,不聚焦,飄了好一會兒才落在梁恪身上。
“你說什麼”安然看着梁恪,一臉茫然。就跟剛才跟梁恪說話的人不是她。
再不細膩的梁恪這會兒也看出問題來了,他皺了皺眉。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前後都沾不着邊兒的問題。
“你沒睡好?又上班又收拾的東西的是不是累着了”梁恪想起剛才她說家裡有事。有心問問又覺得那畢竟是人家裡的私事兒,不合适。
“不行就請幾天假,再給累壞了。”梁恪憐惜的笑了笑,跟哄孩子似的擡手在她頭上拍了拍。
安然就仰着頭看他,剛才茫然失神的樣子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度在眼睛裡的一層光。清透,純真。
此刻的安然在梁恪看來,真成了受了委屈仰頭求安慰的孩子。
時隔多年,每當再回想起這段,梁恪就悔到難以自持。如果那會兒他能領悟到安然茫然背後的渴求與不安。他就不會把話說的那麼平平無奇,他肯定會抱住她,然後對她說,不在一個校區沒關系,你什麼樣兒都沒關系,那些都影響不了我喜歡你。
就這麼一句簡單到其他情侶總挂嘴邊的話,那會兒的他們一個不敢要,一個沒想着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