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突然停下,轉過身正對着李躍,仰頭看他。心裡的恐懼,擔心,疑惑全都透過那雙眼傳遞出來。她誠懇的看着李躍,誠懇中又帶着一絲并不明顯的祈求。
她故意把自己能看的那一面展現給梁恪,隐藏起另一部分不能看的。可另一部分隐藏的并不完美,除了梁恪之外的任何人都能随意窺探。她生活在人群中又能藏到哪兒去。
安然看着李躍。雖然李躍沒說,但她知道他看出來了。隔着的那一層是安然刻意給的。不管出于什麼原因,他隻是沒拆穿她。現在不拆穿,那以後呢。
李躍迎上安然的視線,沒有馬上移開,反而定定的看着她。安然用沉默向他讨原因,甚至于無聲的哀求,他看見了也聽見了。他就以同樣的方式還回去,向她讨原因,要說法。
感情來的太快,就像龍卷風。那天他們吃完飯回來,他走在前面,耳機裡放的就是周傑倫的這首龍卷風。
真他媽應景。李躍想。
無聲的僵持并沒持續太久,安然率先移開了視線,重回放回遠處的黑暗裡。
深情且敏感的人從來不需要言語,僅靠一個眼神就能讀到人心裡去。
李躍再想什麼,想要什麼,她看出來了。她還看出李躍其實并沒打算拆穿她。
安然看出來,可沒打算接茬。你怎麼想那是你的事,跟我沒關系。隻要别礙着梁恪别礙着我,其他随你的便。
到宿舍樓下時,毫無懸念,門已經鎖了。安然正準備去喊宿管阿姨開門。李躍快她一步,率先跑到宿管阿姨窗前,拍了拍玻璃。
“還回來幹嗎”
宿管阿姨窗簾一拉,眼神越過李躍直沖跟在後邊的安然。
“别,宿管姐姐,臉皮薄,你再給吓着”李躍嬉皮笑臉,姐姐叫的是真甜。
“戀愛也得按點談,知道不。”宿管阿姨很吃李躍這一套,語氣明顯緩和了不少。
“必須按點”李躍笑着回。
宿管阿姨提着鑰匙出來開門,安然連再見都沒跟李躍說,垂着頭就往宿舍跑。真跟李躍說的,臉皮薄,人都不敢看了。
“下次早點給往回送”
“得勒,謝謝姐姐”
安然回到宿舍時都已經熄燈了。她臉也沒洗,衣服都沒脫,摸索着直接上了床。
鑽進被窩就往外掏手機。電量很足,沒有未讀短信,也沒有未接來店。安然整個人縮在被子裡,雙手摩挲着手機鍵盤。呼吸落在屏幕上模糊了藍色的發送鍵。
李躍說她和梁恪隔着一層,說他倆頂着男女朋友的名頭,談着世界上最純潔的戀愛。
一個不問,一個不說,一個乖得不打擾,一個尊重不參與,更别說争執吵架。聽上去挺像那麼回事,相敬如賓麼。相敬如賓,那得是結婚十好幾年,親密完了,吵夠了,鬧累了才磨合出相處境界。
你倆年紀輕輕敬的哪門子的賓。往直白了說就是不親密。
你倆不親密,安然。
快到學校時,李躍叫住她。把她和梁恪這段感情用簡短的幾句話,由内而外明确且清晰了剖析了一遍。可謂,一針見血。
尤其是最後這句,你倆不親密。安然瞬間醍醐灌頂。先前那些離得越近越是強烈的虛空和失落一下就尋到了源頭。
男女朋友之間不親密,不應該。何況他倆的不親密還是雙層的。心裡因為安然的不坦蕩隔着一層,親密不起來。那生理呢,沒隔着,純屬天然的欲望。可它比心理還清白。
血氣方剛的男朋友對你沒那方面表示,還用說的更明白嗎。
沒有情欲的戀愛是最幹淨的戀愛,就是與愛情無關。
那些失落,虛空,也全來自于這份幹淨。太幹淨了,幹淨到無望。
美好而沒有希望。